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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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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贴了大字报,把这事儿公之于众。”我说。

    “你干的?”

    “当然不是。这样做了一定会影响到秦子。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说:“而且那上面把问题归咎于三角恋,标题是‘老师与学生争爱,当事人不堪重负自杀’,明显歪曲了很多事实。看上去把矛头都指向那个老师,把秦子视作受害者,但其实一直在讲秦子,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害秦子。”

    “谁呢?她得罪谁了?”

    “那就不知道了。”我说:“秦子那么优秀,总有眼红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她的人际交往很成功,但也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

    “这事立马闹得学校里沸沸扬扬,有的学生也不知是闲的还是别有用心,非要校方给个说法,都闹到校长那去了。只好介入调查,把那老师暂时停职。”

    “可他怎么死了?”

    “自杀的。”我说:“一直有学生到他家闹事,还恐吓他。关键是这事影响不好,大家议论纷纷,他怎么受得了。最后留下遗书以示清白,从楼上跳了下去。”

    牧奕欢满脸惊愕,不知说什么好。

    “这就是舆论的厉害。”我说:“有本书叫《乌合之众》,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你别跟我这理性分析了,他死了你们也不好过吧。”

    “是啊。他一死,舆论的矛头就指向了我们。说我是杀人凶手,说秦子红颜祸水。我受不了,一气之下辍学了。秦子却没离开,也不知道她后来两年怎么过的。”我喝了口酒,“她比我要坚强得多。”

    “所以你刚才说不想影响秦子,也是因为这事儿吧。”

    “嗯。不管怎么说,秦子跑人家屋里去自杀才是起因,虽然她喝醉了。我心里清楚她一直很内疚,甚至有深深的负罪感。我想如果我不在她眼前,她也许不会再想这事儿了。”

    “可自杀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选的。”牧奕欢若有所思:“没人逼她,她也完全可以不这么做。”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但无法确定。汉语里的“他”和“她”是听不出来的。“只能说,”我拿起杯子:“我们对她的了解一直都很不全面。看到的她也许不是真正的她。”

    三年了,这些事从没对别人说过。现在一股脑全告诉了牧奕欢。虽然有种撕开伤疤的痛感,但心里也畅快了不少。牧奕欢说有事儿,就走了,剩我一个继续喝酒。刚才对他说得是真实的,就是简单了些。但真正的感觉,除了亲身经历。别人也是无法理解的。

    当时我走在学校里,每个人都认识我,每个人都会在我身后窃窃私语。上课从来都是一个人坐一整排座位,上个厕所回来,书上就被写上了“杀人凶手”四个字。宿舍里的关系就更僵了。我料想秦子的境况和我差不多,但那之后我们刻意逃避着对方。彼此心照不宣地装不认识,只怕什么时候站在一起,身边就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狗男女”。

    我曾经多么的高傲,那时都不见了踪影。我有时想,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说法,又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可是却一直无法面对别人的眼睛。在所有人都认定你有罪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了罪。公正,真理,理性,这些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只有“大多数”。你若是离经叛道,不服从“大多数”的支配,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是抗争的抗争,就是离开这个地方。

    我把要辍学的想法告诉秦子,她说:“真的要走?”

    “为什么不走,在这种地方学习还有意义吗?”我说。

    她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可是哪里都跟这儿一样。”她说。

    是啊,我顿时醒悟,哪里都跟这儿一样。她总是比我看得透彻。所以与其说她选择留下来是坚强,倒不如说是看透之后的绝望。

    “总比现在好些。”我自欺欺人。“我已经决定了,咱们以后也许再见不到了。”

    她没说什么感伤的话,只是说:“你也走了呢。”

    当时我心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抛弃了秦子,然而我却不得不这么做。不得已,我无耻的这么说。并且从那时就做好了不再面对秦子的准备。

    店里响起了《yesterday》熟悉的旋律。我怀疑这老板是不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便含着酒,和着音乐麻痹自己。周围终于嘈杂了起来,于是我便沉入无底的深渊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没有人。

    “喂!”有人注意到了我。“大坏蛋,居然偷偷躲在这儿喝酒。”是白果儿?可是没了皮衣,没了烟熏妆,没了铆钉靴,头发也顺滑地垂在肩上。“你是白果儿?”我惊讶地问。

    她嘻嘻一笑,我确认是她。“怎么,不许我换身打扮啊!”

    我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清新自然,俏丽可爱。和以前判若两人。“漂亮多了。”

    “你是说我以前不漂亮?”白果儿坐在我旁边:“姜茶!老板!”老板早看到了她,姜茶直接端了上来。

    “都漂亮。”我说。

    “哼,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原谅你。”她含着吸管,酒窝更加明显了。“居然以我的名义骗我哥说我要自杀,知不知道害得他到山上来找我们。同学们都吓到了。”

    不用说,肯定是牧奕欢干的。

    “技术还不错嘛,能篡改电话号码。说谁教你的?”

    “对不起,替我向你哥道歉。”

    “好在你也没干什么。”她说:“奇怪,你不是要抢婚吗?”

    “哪能真那么干。”我说。

    “你要是就为说那些话,直接说不就好啦?”白果儿说:“害得我还故意不参加,给你创造机会。”

    “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去,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干些什么。”白果儿说。“果然还是很怂,什么都没干。”

    “……”

    “倒是挺会说话,‘你以后不会再见到我’,说的像要去死一样。”

    “你都知道啦,”我没告诉她这是成年人无耻的套路。

    “结果我嫂子还是不跟你走。足可见她爱我哥有多深,你想插足,门儿都没有!”

    “是。以后不会了。”我说。

    我俩又聊了很多,期间我一直不停地喝酒,似乎都忘了在喝酒这件事,而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真是的,不能喝还喝这么多。”白果儿在送我回家的路上,不停地发牢骚。“还重得跟猪一样……”

    “哎呀!终于到了。”白果儿用我的钥匙开了门,打开了灯,把我摔在沙发上。我突然想吐,她没时间,直接拿来了旁边丢着的衣服。我也顾不得是什么了,吐了起来。白果儿把包着呕吐物的衣服丢到了卫生间,说:“反正是你要洗的,别怪我啊,至少你不用擦地了。”我当时都听懂了,但已经醉得无法做出什么反应。躺在沙发上睡了起来。

    白果儿找来个被单给我盖上。说:“好吧,那你睡吧,我走了。”

    鬼使神差的,我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别走。”

    “干嘛?”

    我好像力气很大,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她脸红了:“酒后乱性啊,快放开!”

    我不听她的,吻上了她的唇。那一刻,世界都停止了。想不到我们第一次接吻竟会是我主动的,可是这一吻让我清醒了许多,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在干什么?怀里的可是白果儿啊!于是这一吻就花了很长时间。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当然知道要做什么,但是这时后悔了,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于是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她小声说:“你好像刚刚吐了吧,我……”

    算了,不想了。我又吻了上去,什么该不该,都不管了。眼前突然出现秦子的身影,她穿着黑色的礼服,正对我笑着,多美啊。

    我渐渐吻到了她的脖子,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突然说:“跟前女友的小姨子睡是什么感觉?”

    我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幡然醒悟。坐了起来。白果儿没再说什么,收拾好衣服离开了。

    我茫然无措地坐了一晚上。窗外不知名的光透进来。我慌了,环顾四周,自己这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