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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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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加鞭赶到皇城边的顾子墨,刚勒马停下还不待喘口气的功夫,一旁早已等的团团转的谢公公就已经眼泪汪汪扑了上来,“哎您可算到了诶奴的小将军啊!”

    下意识的躲过,顾子墨无奈道,“多年未见谢公公,您果然还是老样子。”

    谢公公见顾子墨调笑自己,瞬时就不干了,一扭腰一跺脚气道:“亏得奴这把老骨头这么些年,惦记着您在外边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穿暖,整日里担惊受怕,现如今您长大了反倒被取笑起来,这日子是真真没法过了!”

    顾子墨闻言哈哈大笑,几步上前拥住谢公公,小声道:“子墨让孟爷爷担心了。”

    谢公公一听这话,心中酸涩一片,顾子墨兄妹幼年时常住宫中,喜欢孩子的谢公公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了。谢公公想到顾子墨幼时软软小小的样子,又想到刚看见他眼角脸颊的伤疤,不知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眼圈一红竟是心疼的直接落下泪来。

    “怎么又哭了…您还真是没变呐…”顾子墨无奈的拍着谢公公的后背,“您在这儿等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吧?”

    谢公公斜瞥了顾子墨一眼,才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皇上着急,少将军不必去兵部,直接到上极殿觐见。这就别耽搁了!将军快随奴走吧!”

    顾子墨闻言面色一肃,看来北境的状况比他预料的还要严峻啊。

    上极殿中的皇帝紧锁着眉头听着下面群臣争执不休,食指无意识的轻扣着扶手,眼见左尚书和右尚书两派愈演愈烈,即将剑拔弩张之际,谢公公从偏门小跑进来,俯身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听言没有动作只是点了点头,眉间的神色却是松了几分。

    “传卫国将军顾子墨觐见——”

    刚才还吵闹的大臣们瞬时安静下来,一直垂首不语的卫国公顾池微微侧了侧目。

    “臣顾子墨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从顾子墨跨进殿中开始就一直看着他,一身轻便的劲装,略略能看出长途跋涉的痕迹。五年的边关风沙不但没有淹没他,反而是让他长成了一株逆风的沙冬青。

    掩去眼底一抹复杂的深色,他朗声笑道:“子墨啊子墨!你可算回来了!来让朕看看,多年未见,你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怎么样?一切可都安好?”

    单膝跪地的顾子墨没有抬头继续恭声道,“托陛下的洪福,边关安好,臣也安好。”

    皇帝见此宠溺又无奈的笑了,“好好好!都好!就是你这孩子,越发的懂规矩了,还跪着干什么快快起来!”

    见顾子墨起身后又是作了一揖才退到卫国公身后,忍不住挤眉弄眼打趣道:“许久不见,卫国公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念子墨的样子啊!也是,现在的子墨可已经不是当初的小闹包了,国公的关注点偏移也是很正常的。”

    被点名的卫国公颇为无奈的抽了抽嘴角,“陛下说笑了,快别拿臣开涮了。”话毕又换来皇帝一阵大笑。

    经过这一打岔,殿中一触即发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大臣们放松下来,心中都暗道果然这顾家人就是不一样,圣眷隆宠不愧是代代伴驾的忠臣之家。

    正了正色,皇帝缓道:“不吵了?既然众卿不说了那朕就来挨个听听。”

    望着下面低眉顺眼的大臣们,他点名道:“左尚书,你是怎么个说法?”

    左尚书李中奇已经年逾六旬,然站在朝堂之上仍腰骨板直精神抖擞,“在臣看来,北境前年遭遇百年不遇的蝗灾,去年又逢连天大雪致使砚山雪崩,如今发生饥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北境民众虽多是北狄人,但既已臣服于我碧玄,那便应一视同仁爱之。因此臣主张下拨赈济款,派遣赈济使一同前往以安抚民心。”

    李中奇话音刚落,隔壁就有人嗤笑出声,他扭头一看便怒了,“陈极!又是你!”

    左右尚书不和已是众所周知之事,连带朝中也有左右派之分。

    右尚书曾任国子监祭酒,经手的官员不计其数,多少都要尊称一声先生,加之后来其嫡女被加封为皇后,右派之势比起左派更是强上不少。

    陈极往旁迈出一步恭敬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轻磕案几示意他讲下去,“北狄自古皆是蛮荒之地,北狄人更是冥顽不灵的暴戾之徒,参照启康二十七年,北境旱灾之际朝廷同样派出赈济使,结果却惨遭蛮夷杀害,粮草也被哄抢一空。综上考虑臣恐安抚之策并不会起什么作用,不如以武力镇压之,令暴民不敢再生异心。”

    “荒唐!武力镇压只会适得其反滋生民众怨恨!陛下!万万不可动用武力啊!”

    “只会一昧求和与摇尾可怜的畜生不无分别!当彰显我碧玄雄威令宵小之辈伏法!”

    ……

    一时之间堂上两派人马又拉开架势激烈争执了起来,皇帝太阳穴旁的青筋蹦了蹦,他狠狠皱起眉头,预感到那如同挥之不去梦魇的疼痛挣扎着、翻腾着即将撕裂而出。

    “药呢?陛下的药呢?”一旁的谢公公敏锐的发现了皇帝的异样,脸色大变。

    一个小宫女踉踉跄跄的跪爬过来哭道:“公公!穗香一刻钟前就已经去御药房端药了啊!奴才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眼见皇帝紧双拳在太阳穴上用力的揉搓,谢公公脸色愈发不好,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压低尖细的嗓子几近咆哮,“快再派人去找啊!你们这些作死的!这下是真真要作死了啊!”

    堂下的大臣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堂上的内侍们也几近崩溃人心惶惶。

    一片嘈杂中,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皇帝一脚踹翻了御案。

    众人全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半晌听他幽声道:“小谢子,也不必去寻那劳什子的药了,朕觉得现在这样也甚好。”

    顾子墨忽听卫国公传音,“勿动!勿抬头!”他心下虽疑惑但也听话跪好不动。

    上首的皇帝眯着眼单手撑额,“唉,看你们一个个吓的。小谢子,刚要给朕端药来的宫女是哪个啊?”

    “回陛下,是御前侍奉的穗香。”谢公公垂头细声恭敬道,“找到她时这小妮子竟躲懒在御花园假山后睡觉,现下人已经抓回来了,陛下看怎么处置为好?”

    “哦,是穗香啊……”他搓了搓手上攥着的绣着暗龙纹的衣角,音调听不出起伏变化,“这可难办了,朕还挺喜欢她的呢。”

    偌大的上极殿中静的出奇,“带上来吧。”

    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扑倒在地上,似是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活命机会,急急哭道:“陛下!陛下!奴婢冤枉!奴婢也不知怎的拿了药回来就昏睡在御花园了!陛下明察啊!”

    一时之间殿中只听得见穗香的啜泣声,皇帝掀起眼帘,眼白处已经全部染上了奇异的血红色,混着幽黑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他缓步走下台阶到穗香身前站定,随手拿过谢公公的拂尘,“你是个好的,可是你让朕吓到了朕的爱卿们!”后半截声调陡然拔高,灌输了内力的拂尘重重甩下。

    顾子墨心道不好,这样下去小宫女性命难保,心下不忍,想起身求情,却被一旁的卫国公死死按住,“子墨!不可以!听我的!此间决不可求情啊!”顾子弋紧紧咬住嘴唇,终于还是没有动作。

    女子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皇帝直起身长舒一口气,“这就好了。刚说到什么了?哦对北境,那至于北境嘛…”

    他环顾四周,暗自皱了皱眉,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一个个抖的像筛子成什么样子。

    待目光落到顾子墨身上,他牵出一个满意的笑,“子墨刚从边关回来,杀伐之气不减,是最适合前往北境镇压暴民的了。就这样吧!遣卫国将军顾子墨十日后率军前往北境,遇暴民杀之!遇不服杀之!遇反抗杀之!”

    顾子墨一愣,没想到最后皇帝对北境采取的竟还是武力。

    他抬首刚想提出异议,一旁的卫国公就已经先他一步朗声道:“陛下所言臣等定当全力以赴。子墨,还不领旨?”

    望着父亲投过来警告、焦急的眼神,顾子墨虽懵懵懂懂但也明白父亲这样做其中定有原因,于是生生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臣,顾子墨领旨。”

    皇帝满意的踱步坐回龙椅,“道理是一样的,这些异族吓到了朕的百姓们,合该受到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