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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彭九零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位穿着蓝袍的老头,一边磨着手里的刀,一边对身旁恭敬站着的少年讲道。
市井里总是不乏睿智的老人,尤其是在翰伊城这样拥有数代王朝底蕴,内里关系错综复杂的城市里,土生土长的老人。
少年总是觉得,自己的爷爷也是这市井中最睿智的老人之一。
老人望着手里的黑色老菜刀上头的锈斑在磨刀声一点点消退,不断地浇水到刀上,琢磨着自己这孩子刚才突然跑来询问的问题,淡淡道:“你要知道,能够在这座王朝中担任官职,都绝对不是平常人,而能够在翰伊城身居高位,也是需要绝对的本领。”
老人抬头看着一眼不发的明眸少年,道:“你只知道彭九零这个人刚愎自用,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又急功近利,但其实这个人的智慧便在于,他懂得如何让自己这个位置坐得安稳,又能让自己活得痛快。”
少年蹲下身看着老人矍铄的双眼,道:“那爷爷按您这样说,这个人很岂不是很了不起?”
老人笑了笑,道:“只是有了不起的地方,不代表人便了不起。”
少年似乎不喜这个答案,皱了皱眉头道:“他了不起的地方在哪里?”
老人微笑着说道:“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能够不看感情,能够在自己利益能够放最大的时候,做出任何牺牲别人的事。”
“这也算了不起?”少年咧开嘴,很是不齿地说道。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少年,道;“这样的人,你把他的位置放对,将自己利益与他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割舍不开,那么对于你而言,在一定程度里,他能够为你所用,为你带来极大的利益,做朋友这种人自然是不行,可是做走狗,用对了便是一条好狗,这便是圣上留着他的原因。”
少年歪歪头,蹲着身子像鸭子一样往前挪了两步,把弄其地上的水渍,让其漫入青钻缝隙组成的小小沟壑,问道:“那为什么公输丞相不喜欢他?”
老人又笑了笑,把手里的刀搁在还有半碗水的盆面上,道:“公输丞相为这个王朝做了很多,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私心的人,彭九零所做之事有很多地方让他不满意,其一部分权职又与他相冲突,自然而然的,便会有这样的情况。”
少年听得半懂不懂,脑子昏昏沉沉,道:“那他们二人谁更聪明?”
老人笑容缓缓收敛下来,语重心长道:“在这个时代,永远不要在意谁更聪明。”
“为什么?”
老人用湿漉漉的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道:“因为这个时代,更重要的是,谁活得长。”
话音落下,外头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原本沉浸在思索中的少年连忙爬起身打开院门,院子本就靠近南城门,开门就看到一支黑色的队伍急匆匆从城门外驶来。
“暗武监的车队?”
老人走到他的身边,看了看那队伍,摇头道:“不是,暗武监不会用马车这样赘余的东西。”
少年只觉得这车队不凡,扶着门框抬头问道:“那是?”
老人沉吟了数息,道:“这么着急,这个城里足够他们这么着急的事情不多。”
老人把门缓缓推上,道:“看样子,应该是为那九剑门甲一而来。”
……
人人都知道监察司的冷血与恐怖,这个机构在成立的八年来做过多少可怕的事情,让这一认知早已深入人心。
这些天翰伊城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朝堂工司出动人手为百姓重新修建房屋,相应的赈灾赔偿也已经下放,人们极为关心的几件事情却迟迟没有回音。
张剑过的下落,朝堂对金蒙的发声,还有九剑门甲一景阳到底是还是不是前朝余孽。
张剑过是朝廷前任重臣,死囚,本因上刑场的存在,却在翰伊城被劫,迟迟没有下文。
之所以关注景阳,除了九剑门甲一这一身份以及其前朝余孽身份的猜测外,还有便是他与监察司之间对立关系,以及他而今所处的牢狱。
对于那座硬生生从刑司大牢中划出来三分之一作为其自属部分的监察司大牢,人们对其知道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从来没有人从里面活着走出来过,或者说这八年来,还没有人有机会能够向外人阐述这里面究竟是怎样一副样貌。
可即便如此,人们也能推断出这所牢狱的可怕,很多事情未必需要真正去看到听到,也可以通过许许多多的外在表现从而做出判断来。所以关于九剑门甲一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也始终猜测不断,很多人甚至怀疑他已经死在了里面。
暗武监监首易伟杰的弟弟易无川,也便是那让他在九剑门身份审查时便惊动四方的官员,在牢狱中被景阳杀死的事情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镇压下来,没有传入市井之中,所以很快便消失在时间的尘埃里,缺少了这一道调味剂,人们对于牢中那传奇少年而今境况的猜测也便少了热度和精彩。
最为关心的当然还是金蒙一事,按常理来说朝堂一定会发布声明,诉说些什么,然而如此辱国的一件事情爆发,却是完全没有表态。没有人会认为这座有着一位强大且暴戾皇帝掌权的王朝会吃哑巴亏,当一些各种各样的猜测闹过超过又随着尘埃散去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这座朝廷已经开始在真正准备北伐。
不过无论怎样的事情,也是一样在沉默中于市井间沉浮了近两个月,朝堂越不发声,按道理说这些声音应该越剧烈,可是人们对于很多外在事情的关心程度热情有限,随着这近乎两月时间的过去,已经渐渐忘在了心头,只是偶尔会出现在茶余饭后。
翰伊城的南城门有一支黑色的队伍驶来,对于这座王朝来说每日来往的车队数不胜数,没有什么人会在意今日来了什么车队,即便是五大甲一来翰伊时也并未有太多人在意他们是那一辆马车,然而这支车队还是很快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因为其在城中疾驰的速度远超过了巡检司的规定,而那些驾着马匹的黑衣人脸上的从容之色更是证明他们是在明知故犯。
这样一车队,绝非平常车队。
……
柳辰依望着这些熟悉起来的景色,心里面并没有太多舒心的回味,蹙了十来天没有解开的眉头,终于在进城之后有了一丝的缓解,然而心里面急躁的心情却变得愈发强烈,在马车中坐立难安,不断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不停地询问到哪里了。
外面一切都那么平常,贩卖的摊贩依旧在忙碌与吆喝,赶集的行人依然在路上闲庭信步走马观花,越是如此她越是着急,总觉得九剑门甲一入狱此等大事发生这座城总该有什么变化才对。
平常而烟火气的一切,让她心里某些寄托的希望似乎隐隐有了不安之势。
“郡主你不必太担心,进城了自然就快了。”陈雪玲理了理身上的黑袍的褶皱,对柳辰依说道,“先回府上还是先去……”
“直接去宫中。”
陈雪玲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说出这样一个答案,原本以为这位念兹在兹那牢中才俊的郡主殿下会率先去刑司大牢,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说去皇宫。
柳辰依的绣手紧紧抓着衣角,嘴角也像被揉着的衣角一样,被她轻轻地咬在齿下。
她明白与其莽撞的去监察司大牢碰壁,不如直接去能够将这件事解决的地方。
黑色的车队涌入了翰伊城,而后,很快地涌入了宫城。
不是什么队伍都能进入皇宫,所以黑色的队伍停留在了皇宫的红墙外,只有陈雪玲驱使着马车进入了皇宫。
马车腾挪,很快便到了马车都不允许行驶的区域,柳辰依下了马车,便开始跑。
“皇宫里面,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跑动的。”
她来到了太子殿前,进入了太子殿中的荷花池,看着他那张熟悉的面孔,这熟悉的面孔转头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身上金色的太子袍,像是天空旭日一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