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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呯、呯……”
很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小街上响着。
有两个妇人站在街上,望着一个打铁铺,见着一个壮硕的男人在打铁,便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谈论着。
“这人叫什么?看起来挺强壮的,长得也还不错。”一个肥胖的妇人说道。
跟她一起的妇人穿着翠花裙,点头道:“是不错,听说是老铁匠失散多年的儿子。”
不远处的房檐下有一个老年妇人正在做针线活,闻言笑道:“你们是在说老锤子家打铁的那个小伙子吧?”
翠花裙连忙答道:“是啊,大婶,你知道他的情况么?”
老妇人笑:“知道知道,那是老锤子新收的学徒,姓朱,叫天什么来着,常听老锤子叫他小天,大名给忘了。”
肥胖妇人瘪了瘪嘴,道:“只是个学徒啊?”
老妇人有意见了,说道:“你还别看不起他。人家小天是外地来的,刚来的时候头发比现在还短,说是伤了脑袋,治病的时候把头发给剃没了,还忘了以前的事;不过,现在治好了。人机灵着呢,还很懂礼貌。”
肥胖妇人又朝打铁铺看了看,皱眉道:“还真是没什么头发,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老妇人生气了,板着脸说道:“你这人!就不往好的想。你看他那模样,能是穷苦人家养得出来的么?说不定还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呢。老锤子是老鳏夫一个,原想认他做儿子,将来将铁匠铺也传给他,可小天还不愿意。这心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翠花裙忙劝道:“大婶别生气,我姐没不好的心思。”
老妇人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看中小天了呗!人长得高大,长相也俊俏,一看就让人欢喜。我跟你们说,不是你一家看中他,这个镇子里,家里有到了婚龄的女儿的,许多都来问过,可人家小天一个都没同意。”
那肥胖妇人听了,忙摇头道:“大婶,你误会了。我们听说镇子上来了个古怪的后生,来瞧瞧热闹。”
老妇人声音有些冷,说道:“那是老身多嘴了!”
翠花裙赶紧扯了一下肥胖妇人,对老妇人笑道:“大婶,你老别生气,再聊聊。那叫小天的,有没有说要找什么条件的。”
老妇人抬起头来,看了翠花裙两眼,说道:“人家小天才十六岁呢,说是不着急找。”
“十六岁不少了啊!好人家的小公子不都是这个年纪娶亲么?老铁匠难道不管他?”
老妇人道:“老锤子想要认儿子,人家没同意呢?只是一个学徒,怎么也得小天本人同意吧?”
几个妇人在街角谈论着朱天蓬,他却在用力捶打着通红的铁块。
自从上次与曾石头来到这个小镇,卖了皮毛,得了些钱,老朱买了两身衣服,其余的钱都给了曾石头。
陪曾石头来铁匠铺买铁箭头时,老锤子得知了朱天蓬的情况,就想收他做儿子。朱天蓬自然不肯,又不想回栗山村,就做了老锤子的学徒。
纯粹的打铁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朱天蓬第二天就直接上手了。
“小天,行了,剩下的我来。你不是还要去胡先生那里吗?赶紧收拾收拾,快去。”
老锤子年纪虽然大了,但身体还很健壮,加上满脸的灰白胡须,挺有气概的。
“好嘞!锤子叔,那我去洗把脸。”朱天蓬说完,便进了里屋。
“去吧!”老锤子拿起大铁锤开始敲打起来。
没多久,朱天蓬洗好脸,穿好衣衫出来。
老锤子看朱天蓬两手空空,说道:“上次小石头不是送来了不少的腊肉嘛?你给胡先生拿两块大的。胡先生教你认字,你不能总空着手去。”
来到打铁铺将近一个月,老锤子对朱天蓬越来越好,真把他当儿子待了。
老朱总有些不安,他不可能给老锤子做儿子,铁定是要辜负这一份期待了!
胡先生家离铁匠铺不远。朱天蓬拿着两块腊肉,不一会儿就进了胡家大门。
“天蓬,你来就来,怎么还提着东西?”胡先生见朱天蓬提着腊肉进门,便有些不高兴。
胡先生,字知远,四十多岁,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地主。年轻时外出游过学,是整个五林镇最有学问的人。受乡老请托,教一帮镇里的孩子念书。
十几天前,朱天蓬听说了他,便偷偷的去看,想知道他教的是什么样的文字。
在偷看的时候,因为惊讶,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声音,就被胡先生发现了。
胡先生了解朱天蓬的情况之后,测验了一下他的学习能力,发现他的记忆力和理解力都非常强,十分喜欢,就让他每天下午来家里学,连学费都免了。
这个世界的人,说的是通用语,文字也是通用的。
通用字有两种字体,一种叫仓颉体,一种叫秦皇体。
仓颉体也叫篆体字、古体字,已经不常用。秦皇体也叫通用体,介于隶书和行楷之间,就是当下通用的字体。
朱天蓬将腊肉给了胡家的佣人,躬身向胡先生行礼:“见过先生。”
胡先生笑道:“你通用语学得挺快,现在已经没了早先的古怪腔调,顺耳多了。”
老朱笑了笑。原本说普通话的,现在逼着要说地方语言,跟谁说理去?
“只是你那头发,看着总是不顺眼。怎么还那么短?”
至今为止,朱天蓬所看到的人类都是长头发,无论男女都是。他自己的头发也长出来了,只是很短,只有三厘米长,青黑色的。
“闲话就说到这儿。”胡先生严肃起来,说道:“《论语》共二十卷,一万一千七百零五个字,你都学完了,能否通篇背下来?”
“能。”朱天蓬语气很肯定。
胡先生看了一眼老朱,道:“背来听听。”
“学而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为政第二。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
朱天蓬背完了,胡先生很满意,点头道:“句读分明,语气轻重得宜,应是对文意有所理解,不错!”
缓了缓,胡先生又道:“做学问,就得有学有问,其中最紧要的是思辨,可有什么疑惑?”
朱天蓬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九齿钉耙上不认识的字,说道:“先生,我曾见过三个古怪的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能否请教您?”
“古怪的字?怎么样古怪法?”胡先生奇怪道。
于是,老朱便将九齿钉耙上的三个歪七扭八的字依照原样画了出来。
胡先生仔细看了看,沉思道:“这是仓颉体,古体字,现今已不常用。应该是这三个字,沁、金、耙。”
老朱看了看胡先生写的字,心中道:原来九齿钉耙是叫沁金耙,这名字可真够挫的!
解开心中一大疑惑,老朱又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先生,我们现今是什么年代?”
“年代?去岁昭文帝大行,新皇登基,今年是太和元年。”胡先生停了停,又道:“这是我们大汉国的年号,晋国的年号是建元二年。”
我去,这什么情况?不是三国归晋了吗?怎么还有个大汉国?朱天蓬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胡先生长叹了一声,说道:“如今不仅有晋国、汉国,还有燕国、赵国。这是个乱世啊!胡人南下,将中原大地糟践得不成样子,汉人沦为奴仆、甚至是口粮,胡族则肆意张狂,纷纷建国称帝,僭越名号。就连这汉国……”
说到汉国两字,胡先生便停住了,眼神中有一种很沉重的落寞之情。
前世做人的老朱,血统肯定不怎么纯,但也一向以汉人自居,听了后感同身受,皱眉道:“我们所在的汉国也是胡人统治的?”
胡先生深深凝视着朱天蓬,半响之后,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天蓬很奇怪胡先生看他的眼神,问道:“先生,你怎么这样看我?”
胡先生盯着朱天蓬,淡淡说道:“你原本是落了发的,应该是佛宗的沙弥。而佛宗是从胡人那里传过来的,比较支持胡族。”
朱天蓬哪知道冒充和尚会遇到这种事?他需要人类世界的认同,面对这种关系到种族立场的问题,必须表态,便大声说道:“我绝对是汉人!”
“嗯,我相信你。”胡先生说得轻描淡写。
朱天蓬觉得胡先生有些言不由衷,很是皱眉,道:“先生,我真是汉人。我还记得小时候背诵的《千字文》和——”
老朱的奶奶曾经是大家闺秀,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了《千字文》和《三字经》。他原本还想说《三字经》,突然想起《三字经》出现得比较晚,至少是唐朝之后的事情,便住了口。
“千字文?”胡先生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篇启蒙文,道:“你背来听听。”
“好。”朱天蓬便开始背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朱天蓬在背诵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又带上了一种古怪的口音,这一回他带出来的却是籍贯所在地的方言。
胡先生听完,沉思了老长时间,才开口道:“你背诵的文章,虽然我听得不太明白,但确实是适合启蒙,你背诵时带着孺慕之情,当是儿时所学。只是腔调比刚见你时还要古怪。”
朱天蓬僵在了那里。
现在的这个世界语言相通,实在是不可想象。他不知不觉漏出来的语音,绝对是一个大漏洞,以后说话还真得注意了。
作为一个决心泡嫦娥、不做丑陋笨拙猪八戒的他,一早就打算向整个世界隐藏自己的来历,像这种不知不觉就露出破绽的事,必须完全杜绝。
然而,胡先生却不肯放过他。
胡先生毕竟是文人,水平怎样先不说,从开蒙到如今至少是三十年与文字打交道的经验,对文章的辨别能力还是有的,他一听完朱天蓬的背诵,就判断出这是一篇好文章。
于是,他也不跟朱天蓬商量,直接派了下人去铁匠铺,告知老锤子说朱天蓬要晚归,便拉着老朱一字一字将《千字文》用秦皇体给复制了出来。
“千古奇文!千余字竟然无一重复,却又音韵合律,涵义隽永,绝对是大儒手笔。”
胡先生在那里吟哦赞叹,连朱天蓬告辞离开了都浑然不觉。
老朱回到铁匠铺,看到老锤子一个人在喝酒,桌子上的饭菜没动。就问道:“锤子叔,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吃饭?”
老锤子看到朱天蓬,呵呵笑道:“胡家来人也没说清楚,只说你会晚归。我这喝着酒,等一等,你要没用饭,正好一起。你要是用过了,我这会还不饿,喝点酒润润喉咙。”
朱天蓬确实没吃饭。胡先生对《千字文》入了迷,家人催吃饭都给骂回去了!
因为《月华秘诀》修炼时有些异象,身在人类世界的老朱已经好些天没有修炼了,进食就是补充身体能量的唯一途径,他也是要吃饭的,而且饭量还不少。
吃完饭之后,朱天蓬将碗筷收拾干净,一个人躺在木床上,心头有些沉闷。
等明天胡先生清醒过来,肯定会找上门来,问《千字文》的来历!他真不知道怎样回答,说多错多!要是不回答,胡先生肯定不会放过他!
锤子叔的一片热忱,他也受之有愧!
如果现在不离开,相处越久,感情日深,到了离开时,只怕对锤子叔的伤害更大!
朱天蓬咬了咬牙,趁夜离开了五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