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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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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联邦首府,利波塔斯星,灵魂之塔,塔顶。

    永恒燃烧的灵魂熔炉在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平静下来,而在灵魂熔炉永恒火焰的庇护下深渊也无法侵入,几乎所有人都如此相信着,利波塔斯星的联邦公民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灵魂熔炉才如此重要,可以说就是灵魂熔炉保护人类不受深渊的侵蚀,让人类有了在这个宇宙中生存的基础。

    不仅如此,已有大量的事实证明,离灵魂熔炉越近,对灵魂的成长越有助益,更重要的是,这助益对四阶的灵魂能力者也有效果,而离熔炉火焰越近,效果就越好。

    但如果离得过近,或时间太长,灵魂就有被同化的危险。

    然而离灵魂熔炉最近的地方,灵魂熔炉之塔顶层,有一个人却是长期居住在这里。

    那是继承了“自由”这一名号的当代灵魂熔炉守护者,联邦唯一一位五阶灵魂能力者,和其他能力者不同,守护者的灵魂已经和熔炉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因而不会被同化,而且还会因此突破四阶的枷锁晋身五阶,但同时守护者却是被熔炉束缚着,终其一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生活。

    这一代的守护者天资极为出众,六岁便觉醒能力,成为能力者,八岁二阶,十二岁三阶,十七岁晋级四阶。在上一次深渊入侵的战争中,上代守护者身死,她在没有获得传承的情况下通过守护者考验,成为守护者,力挽狂澜,击退深渊。

    但是联邦公民早已无人记得这些了,尽管现在已经是星际时代,正如对普通人而言星际航行依然遥不可及那样,基于某些原因,对普通人而言提高寿命同样也只是梦想而已。

    距上次深渊入侵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这一代联邦普通公民的父辈祖辈都没有经历过深渊战争,久到经历过上一次深渊入侵的能力者大部分也已经重归轮回了,甚至有少数能力者已经经过了数个轮回。

    而现在这一辈普通联邦公民更是连战后困难时期都没遇上,于是承平太久的普通公民已经开始对灵魂能力者和灵能战士的特权感到不满了。

    而这种不满,在四年前灵魂熔炉疆域缩减后开始以无法控制的速度蔓延,如今更是几乎达到了顶点。

    所以,当她在窗口看到即使如此深夜还在举行游行的联邦民众时,没有丝毫意外。她暗叹一声,随手挥灭了身旁一个刚刚出现的深渊裂隙,然后转身跳起扑到房间中央的华丽大床上。

    然后就像真正的四五岁的小女孩那样,在床上打了个滚。

    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小女孩,更准确的说,自由的守护者说道,也只有在她说话的时候,才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和真正的小女孩不同的,那带着淡漠与萧瑟的语气,但这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或是感知出众的能力者才能分辨的出来,毕竟小女孩那稚嫩的嗓音掩盖了大部分的情感。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女仆装的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子,那是照顾她起居的女仆,顺便也帮忙传递消息。

    女仆行了一礼,说到:“大元帅刚刚发来消息,情况在进一步恶化,可能需要用武力镇压,他问您有没有指示。”

    “随他怎么做吧。”小女孩虚弱地笑道,那笑容在女仆眼中却有种自暴自弃的绝望意味。“就算他能挫败暮光之眼的谋划,也对之后的灾难没有任何助益。”

    “可是,武力镇压的话,熔炉的情况会进一步恶化,对您造成直接伤害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女仆想了想,还是犹豫着说道。

    “啊,是啊,没错。搞不好我会就此陨落。可是那又……”小女孩的话被打断了,因为她的女仆突然冲过来将她抱起,随随即一拳打向女孩身后。

    “啪。”的一声脆响,似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女孩扭头,正看到一个消失中的深渊裂隙。

    “您已经虚弱到了无法察觉深渊裂隙的地步了吗?”女仆问道,似是竭力掩饰着语气中的动摇。

    “只是偶尔而已,”小女孩答道,她从女仆怀里挣脱出来,“间歇性的虚弱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不必担心。”

    “可是出现的频率却增加了不是吗?从最初的数月一次,到几天一次,然后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现在,您今天早上不是刚出现过一次吗?”女仆说道,似是非常激动,“所以我才不同意您把身体退化到如此年幼的状态!”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你觉得白区还能保留多少?”小女孩问道,“‘自由’已经快到极限了,必须尽可能的减轻她的负担。不然她随时可能崩溃,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可是!”

    “别说了!莉亚,不要再说了。你应该很清楚,从第七实验室的那个实验失败的那一刻,人类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说到底我们就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可是,那位大人不是说过,”莉亚停顿了一下,似是忍着巨大的痛苦,然后才说道:“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吗?”

    女孩浑身一震,动作一下子僵住了,过了一会,她从领口拽出一个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圆形的徽章,徽章上铭刻着特别的图案。

    然而尽管贴身保存,但项链上的图案早已暗淡无光,女孩旋转徽章,转了好多个角度,才找到一个能够勉强映照出完成图案的视角。

    图案是一名旅行者的背影,一个在月下前行的身着斗篷的旅行者的背影。

    这一刻,莉亚突然发现女孩竟是从未有过的软弱,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眼角的泪珠。

    女孩靠着床瘫坐在地上,她紧紧的握着徽章,晶莹的水珠自稚嫩的脸庞上滑落,“夜哥哥,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忽然,女孩似有所感应,她迅速起身来到窗边,然后就看到了那个自联邦境内仅有的神殿发出的,虽然微弱,但依旧夺目的贯穿天地的光柱。

    尽管之前并未见过这番景象,但女孩却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因为她等这个已经等了太久了。

    那是星之眷属诞生的标志,但是,“太弱了。”女孩自语道,从这光柱的光芒和大小来看,这次的星之眷属似乎自诞生时就处于濒死状态。

    “帮我联络诺依。”女孩说道,声音中透着坚定和凛然,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徽章,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再把徽章收好。

    女孩站起,直直看着莉亚,郑重而坚定地道:“只要新一代的星之眷属产生了,无论他多么虚弱,那么我们都还有希望,所以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必须弄清楚状况,然后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顿了一下,女孩脸色一红,补充道:“抱歉呢,莉亚,让你看到我那种样子。”

    莉亚微微一笑,“您不必在意,莉亚知道您承受了非常巨大的压力与重担。莉亚认为,即使是您,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压力也是必要的。”

    “嗯,谢谢你,莉亚。”女孩柔声道:“有你陪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星辰教会教廷所在星系,第四行星。

    不同于地球时代的教会,星辰教会的祈祷室几乎都是露天的,而祈祷仪式也特别要求在能够看到夜空的情况下进行。

    同样的星辰教会的圣职者构成尽管和地球时代的教会有相似的地方,但整体结构却完全不同。

    所以圣女的祈祷室,虽然是这样的名称但却是一个露天的平台,作为星辰的信徒,每天的夜祷却是最为重要的。

    而对于圣女而言,她每天的夜祷都要花上至少一个小时的标准时间,而且风雨无阻,虽然可以用密闭场遮风挡雨,但作为圣女却应以身作则,直接沐浴在风雨中,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信仰坚定。

    然而圣女都是能够成长为四阶能力者的天资卓越之人,风雨却是并不畏惧的。

    今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澄澈的夜空可以清晰的看到满天的群星,星辰的信徒中传说在这样的天气能够更容易感知到神的存在,所以这也是祈祷的好时候,尽管那些信仰虔诚的信徒都不评论这种说法,不否定也不支持,但在那些浅信者看来这却是默认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性,是以在夜空晴朗之时,星辰信徒的祈祷仪式就显得更加庄重,至少那些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而此刻,在圣女的祈祷室,当代圣女正在进行今天的夜祷,对她而言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祈祷,所谓平常并不是说她仅仅把祈祷这件事当作平常事情对待,而是指全身心的投入每一次祈祷,从她还是圣女候补时就开始这么做,现在可以说已经化作了她的本能。

    然而今天,她却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开始祈祷已经半个小时了,她却还未平静下来,首先她排除了精神攻击的可能,即使真的有组织能够派人潜伏到星辰教会的核心,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干扰一次在普通不过的祈祷。

    那就是自己身为能力者的预感了,感知越强的人越容易出现类似的预感,换句话说,如果感知不够强,那么除非是生命受到威胁时的本能反应,几乎就不可能产生类似的预感。

    然而这只是一般情况,事实上也有过战力强大,但感知不够出众的能力者在命运的转折前有类似预感的记录,但说到底那些真的是预感,还是事后的过分解读,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圣女突然发现自己走神了,她赶忙向神明忏悔,正欲再次沉静心神,开始祈祷时,她的贴身侍女突然走进祈祷室,圣女通过感知“看”到她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圣女殿下,有紧急情况,教皇大人希望您现在去参加会议。”

    圣女却是有些惊讶,此时自己正在夜祷这件事,教皇不会不知道,那么即使要打断祈祷仪式也要立刻开始讨论的事情,到底会有多重要,她自己却是不太清楚,因为之前虽然也有过重大事件发生需要自己参与决策,而又正好赶上祈祷时刻的情况,但会议都会等祈祷完成后进行,亦或者现行进行会议,自己祈祷结束后中途加入。

    “我知道了。”圣女起身答道,“我现在就过去。”

    当圣女赶到会议厅时,其他与会者似乎已经到了,教皇看了她一眼,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这次这么急着召集各位,是因为有非常紧急的事件发生,我们需要立刻做出应对。”在圣女落座之后,教皇看了与会的众人一眼,有些凝重地说道,“就在刚才,星辰殿出现了预示星之眷属降临的神迹。”

    众人均是一惊,当下就有人问道:“灵能是神的恩赐,神迹降临也会产生剧烈的灵能波动,整个教廷应该都能感受到才对,可刚才至少我并未感受到灵能波动啊?”

    “事实上,即使是在星辰殿的值守祭司,也只能感受到并不强大的灵能波动。”教皇的声音充满忧虑,“这一次的神迹持续时间非常短,而根据文献馆的记录,这说明这一次的星之眷属在诞生时非常虚弱,甚至可能已经濒临死亡。”

    星辰教会作为星的代言人,教廷内部的所有成员,即使是见习成员也都至少是二阶的灵能战士,而在祈祷时,即使是灵能战士也会产生远超其平时所能产生的灵能波动,所以如果真如教皇所说,神迹引发的灵能波动不强,再加上教会成员祈祷时产生的波动掩盖,确实有可能会出现这种大多数人都没有感觉到灵能波动的情况。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这种情况说明本代星之眷属离成熟尚远,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会想要取而代之。事实上前几代星之眷属中也出现过这种被取代的情况,虽然最终还是最初的星之眷属取回了资格,但在此其间取代者确实拥有了星之眷属的能力和权柄。”

    “星辰之书可有指示出现?”在众人沉默了一阵后,有一人问道。

    “没有明确的指示,只说这一次的星之眷属,会在自由领诞生。”教皇显然早已查看了星辰之书,直接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自由领指的是名为自由的灵魂熔炉的疆域,自然就是联邦境内。

    “自由领?”提问的主教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怎么会是那个棘手的地方。”

    “各位想必都知道,前代自由的守护者死后,本代守护者并未获得教会的指导,就自行取得了自由的认可,成为守护者。而当年因为某些误会,当代自由的守护者和教廷的关系可以说非常糟糕。自由的疆域缩减,教廷几次想要伸出援手,但都被其拒绝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教廷想要在自由领开展行动恐怕会很困难吧。”

    教皇一口气说道,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郑重道:“但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采取行动,深渊之门再次开启的日子已经临近,此时星之眷属降临代表着什么,各位也都心里有数,作为神的代行者,我们有义务保护好星之眷属,并击退这一次的深渊之潮。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先放一放以何种方法行使神的权威这种细枝末节的分歧,齐心协力,击退这次深渊入侵。”

    众人自然点头称是,会议至此结束,教皇却示意圣女单独留下。当其他人离开后,教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刚才说那番话时的信心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辰,”教皇道,圣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这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作为圣女继承来的名字,“叫你留下,是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教皇并没有和圣女单独待太久,当圣女辰走出教皇宫时,离会议结束也只有二十来分钟而已,然而此时辰的心境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直到贴身侍女担心的问候时,她才好像刚刚回过神一般淡淡地回应自己没事,停了一会,辰淡淡地道:“教皇陛下让我入世修行,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侍女似是一惊,然后一脸复杂的神色,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辰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并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说起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教会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想要取得更高的地位,在这个时候远离教廷的中心却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即使仅仅想要保住性命,那又有那里比得上这里更加安全。

    辰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勉强你。”侍女如蒙大赦,却是连连道歉,并说自己能力不足,跟着出去只会拖圣女后腿。辰只是微笑着说不必在意。

    翌日,圣女换上了一身便服,仅仅带着侍女连夜做出来的点心,一些贴身衣物,和几本书籍,就出发了。既然是修行,自然没有大张旗鼓,送行的也只有侍女一人。

    辰登上了往来于教廷与各国的航班飞船,混迹于瞻仰神圣的信徒与观光游览的旅客中,向联邦首府飞去。

    然而普通的航班飞船用的却是只能进行普通跃迁的次级跃迁引擎,从这里到联邦首府仅飞行时间就有七天,而且会产生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债。

    圣女就这么离开了,离开了教会的核心,因为在教会中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是以并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圣女不在,而终于有人意识到时,教皇发出声明,圣女已经被派去执行一项攸关教会命运的特殊使命了。

    在维生仓中,辰的心中却是涌动着不安,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教皇最后告诫自己的那句话:

    “暮光之眼可能已经渗透进入了教会,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