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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开始西斜,战争的过程和结果往往会出乎进攻防守两方的预料。开始延长的战争,变得更加惨烈的战争让双方都变得坚韧,这是为了活着;变得无心交战,这是为了活着。
弓弩压制下的湯阴南门摇摇欲坠,本来就被堵住的城门被加固,巨木毫无用武之地不说,还被强征的沸油点燃,火焰吞噬着巨木身边的一切,凄厉的惨叫让攻城的士卒开始疯狂,一个劲的顺着云梯,想要登上城墙。
从城墙上落下的尸体每时每刻都有,弓箭手开始延伸,按照朝歌来的士卒的指点,上城墙的石阶密密麻麻的尸体铺就道路,鲜血顺着石头缝流淌,连绵不绝的羽箭考验着左校的耐性。
没人知道这箭羽什么时候能停留,也没人知道这黄巾什么时候能崩溃。
左校带着除了守备其他城门必须要的军官,全部在这里,让信徒带着冲锋,只要有一个人冲上了城墙,那边是不小的胜利,能够多坚持一会。
原本被清空的城墙因为汉军士卒的密集,弓箭开始后移,黄巾军反扑,险些成功。
焦灼,本就惨烈的厮杀时间延长,数不清的黄巾贼倒下,带着全副武装的汉军。
“咻”
弩箭破空,何邡送上去的弩被使用,弩箭穿过阵型,撞在毫无防备的黄巾贼上,死亡接踵而至。
数量更多的弩开始发威,河内不缺钱财,又有人故意相助,何邡除了上等的战马弄不到,弓弩配备绝对是一流,步军中纯步兵的数量比弓箭手多不了多少,大量配备的弓弩让左校绝望。
他从湯阴获得的弓也就十来张,羽箭倒是不少。从邺的缴获部分送去了黑山,部分北上,剩下的被送到了繁阳。
他不知道渠帅为什么会接到书信,反而亲自前往繁阳。
但他此刻的使命是进攻雒阳。
几万黄巾进攻雒阳无异于送死,便是加上大渠帅马元义,波才,能够短时间攻下雒阳。
无疑的是,左校想去雒阳,但他认为,一次拿下雒阳几乎不可能。
便是数百年前的大秦覆灭,也并非陈胜吴广做的,而是汉军的祖宗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未见过的书师尊从来都不稀缺,便是史记都有,那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令有种乎”他最喜欢。
不是谁都喜欢读书,师兄弟都有自己的喜好,唯独王晟跟自己一样喜欢读书。后来多了一人,便是现在的小渠帅孟清。
孟清的出身不低,但这样的出身并没有让他招人喜欢。反而自诩大老粗的师兄弟看不起他。其他人也不喜欢这样想的太多的人,他们都是直肠子。
只有少数对他有好感,但他们分布四方,很难聚集到一起。
邺本来不是他负责的方向,但魏郡太过重要,他愿意做孟清的裨将,而非小渠帅,他喜欢聪明的人,跟着聪明的人会少考虑很多事,只需要做就行了
当得到汇报,看着数百支羽箭几乎同时落下,悄无声息的城墙,遍地的死尸,他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河内太守何邡!
还好,县令叫嚣着被砍掉了脑袋,此刻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整个湯阴都是黄巾的人,无一例外。
这让他没那么愤怒。
城墙上的汉军越来越多,弩箭开始朝城内激射,圆盾构成盾阵,在城墙上拔高,手持环首刀的悍卒跃跃欲试,朝着前方推进。
左校张张嘴,想说撤退,却不能说。
汉军的战力他看得一清二楚,无数弓弩打击之下,十换一都奢侈。他的三万人换这三千人,怕是换不下来。尤其是被破城!
撤退二字左校说不出,别人却能。
一军候扫视四周,请道:“将军,不如让兄弟们冲上去,若是不成,这湯阴小城,无处可守。”
他想拒绝,却不能,亦不敢拖延,索性道:“命你带三千人冲上城墙,若是夺不回来,便撤回邺城!”
军候跪地称诺,起身一挥手,点了三千人朝着矮窄的城墙冲锋。
时断时续的羽箭难以抑制住黄巾贼的冲锋,身边羽箭落下,弩机颤抖,弩箭撞在城墙上,带着血花,钉在里面,颤动。
嗡嗡声不绝于耳,死亡随处可见,踩踏着尸体,原本的进攻速度变缓,每一步都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寻找,才能稳稳地站着,继续前进。
“变阵!”
来自西凉的军候高喝,盾不在挡在头顶,转向阶梯,一杆杆长矛后退,直到颤颤巍巍的黄巾贼犹豫进不进攻的时候,一杆长矛窜出,撞在他的胸膛上,贪婪的吸食鲜血,扯出,鲜血四溅。
“弓弩手准备!”
盾阵中,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比刚才更加高昂,取代了鼓声,作为指挥。
弩机被扳动,盾阵中,弩箭急速冲击,上扬,力竭时落下,其力道丝毫不弱。
死亡随处可见,长矛兵只需要突刺,就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仅仅靠着毫无战斗力的黄巾贼,根本击败不了这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汉军。
左校一直都在等待,在沉默中瞪大眼睛,红着眼眸,双手都捏的死死地,骨节已经消停,不再发出声响。
他不情愿的咆哮:“退军!撤退!”
他不敢赌博,赌对面的汉军有多少弓弩,只记得史记当中的些许记载,强弩是如何强大。
他不知道这些书是从何而来,但看得多了,懂得也就多了,知进退了。
黄巾军压住撤退,以免溃败。
在邺城,孟清曾言:“若是汉军能够不乱阵脚,你我未必能下这偌大的邺城。这数十万人的大城!”
话说了,自然无人反驳,他们不知道邺城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渠帅说的,即便是错的,也是对的。
这邺城人流如织,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便是太守,也不定知道。
那日在邺城太守府中,孟子玉说了很多,缥缈的话太多,从他的语调,左校总觉得他太过悲观。即便如此,在繁阳,到现在的湯阴,他都是最坚决的主战派。
其他事情上,他一直看着,从迁移人口到黑山,到北上,西进,南下,他犹犹豫豫,为了好处,甘愿付出一切,着实不是一个战争狂人。他不知道这种人是什么人,书上找不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要自己形容,有有些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