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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黑市暗藏危机,一片波澜诡谲;地面上的荒原,月明星辰,似有看不见的暗雾笼罩这片广袤大地。
同一片天空,另一个地方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
从燕门道向北,穿过苍凉的荒原,便可看见无边无际的平地的尽头是一座座接壤的高山群峰,连绵起伏,终止了苍茫的土地向北方延伸。
高山盘绕,雄伟壮丽;山腰间,云雾缭绕,山峰拔地顶天,像雄武的群狮傲然地守护荒原。
因此,这条山脉被世人称为狮山巫地。
狮者,牡者耏髥,尾大如斗;怒则威在齿,喜则威在尾,故而为百兽之王。
二
远处天际漆黑如墨,零零散散的星子光芒在薄如轻纱的雾后若隐若现,像俏皮的姑娘与地上的人玩起捉迷藏。
泉水叮咚作响,曲池边,白裙女孩脱下鞋袜,赤脚站在水中,刚好及踝。
此处是山涧较为平坦的低谷,群山环抱,水流成溪,青竹成林,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宛如山涧仙境,颇有古书上诗情画意的画风。
她孑然一人站在月下,池水因她的到来搅乱成一面波光粼粼的明镜。镜中,她的倒影,墨竹的倒影,群山的峰角,被剪成无数的碎片,随波微荡。
夜深人静的世界总是寂寥无声。
她披散柔顺微卷的长发,发丝随风而飘,身姿孤清,似很喜欢这样归于沉寂的天地;她仰头垂眼,轻轻地呼吸此涧最清肺的空气。
一切都很安好,直到身后传来温和轻柔的女音。
“妳这不穿鞋赤足涉水的毛病也该改改了。”曲池边,以木铺路的地上坐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子,她容貌柔丽,以年岁来看,大约大了白裙女孩十岁,或是二十岁;穿着素衣便服,悠闲地在石桌上调香配茶。“我这地方山清水秀,倒是妳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怎么?不欢迎我来看看老朋友吗?”白裙女孩淡淡道,没有回头。
“得了,什么风能把千金贵体的大小姐吹来,还不是为了妳那个好妹妹。”
白裙女孩睁开眼,转身望她:“妳听说了?”
“嗯。”她颔首,“几个月前,收到栖丫头的来信,向我打探妳身在何处。我还纳闷,她可不是随意求人相帮的姑娘,第一次找我帮忙。”
“我不想提她,她找我,与我无干系。”白裙女孩语气如冰,神情清冷。
“......看起来,妳二人生了间隙,矛盾很大。”她手上动作一顿,茶杯放在托盘中,微微叹气:“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由年轻人自己解决。我且问妳,有那么多路由妳选择,怎地选了这条路找上我呢,嗯?文文。”
“......心里烦,不想早点回去。”韩文面沉如水,光着脚上岸。正如对方所言,不穿鞋,赤脚来到桌边,坐在她对面。
鱼歌子睨她一眼韩文身后的木板上一路的水渍,有些埋怨:“我又该擦地板了。”
韩文抬眸看她一眼,没有理会,低头给自己倒上一杯刚煮沸的热茶。
“同是回大胤,妹妹选了最近的路,姐姐选了最远的路,妳这对姐妹当真是古怪。”鱼歌子浅笑着,看着对面一副老沉成熟的女孩,揶揄道:“不远千里离家出走,又绕了一圈折回去。妳任性的性子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淘气。”
“鱼歌子,妳一个退隐江湖修身养性的女人是日子过得太松了还是憋得慌了,‘淘气’这个词也说的出口。”
“好了,妳不喜欢,我不提就是了。”
“妳这是什么茶?”韩文抿一口热茶,顿时皱眉。
“很苦的,放点糖吧。”鱼歌子拿起茶杯旁的玉色小碗,推到韩文面前。“收到妳的信时,我当真吃惊不小,你们这群人啊各有神通,何曾求助过别人。”
韩文往杯中到了半碗的碾碎的粗糖,捏着小勺细细均匀地搅拌。“情非得已,我不能看着她落入虎狼之地,袖手旁观。”
“妳耳目灵通,连她会走燕门道都知道,何况是一座地下黑市。以妳之能,想救她,何须请我帮忙这般麻烦。”鱼歌子唇畔含笑,抚平袖摆,于桌边支起手肘托着半边脸庞,动作优雅。“妳是怎么算到龙氏一族会和小雪去地下黑市的,嗯?”
韩文抬眸看她,对方也在看自己,她淡淡道:“妳不是有个朋友在地下黑市开店做生意嘛,请妳出手让这位朋友帮一个小忙应该很简单,这些,我早已在信中写明。”她没有回答鱼歌子后半句的疑问,有意无意地避开与龙氏一族的话题。
鱼歌子听出她话外弦音,知趣地绕过龙氏一事,好笑道:“妳还真是什么事都知道,不辞辛劳地跑来我这里,只是为了借我之手助雪丫头一力,让她顺利回到白鸾。妳这姐姐当得真是称职。”
“所以呢?”韩文阁下茶杯,温和娴雅地笑着。
“已经准备好了,在妳来之前就托了人去办。这时候算算,她已经到了才是。”鱼歌子目光向上望,眼中映出夜朗星疏的天空,似想起了什么人,她唇畔的笑意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骄傲。
韩文静静地看她,半晌,说:“妳让妳师妹去了黑市。”
能让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的鱼歌子露出这般神情的除了她的小师妹,韩文想不出别人。
三
地下黑市,轩语阁。
“今儿可真是贵客临门,三番两次有人来买香,却都是我不能卖的。”茹惠很是无奈,礼数周到地招待这位门外进来的客人。
“我是受人之托,前来取香。”客人双手合抱,作揖行礼。
茹惠观察许久,徒劳无益。这位客人姿容不俗,随时年纪尚轻的女人,却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她一身习武装束,米白色的短裙,红帛束腰,腰挂长剑,干练潇逸。
“有信物吗?”茹惠开店做生意有一个极少人为知的规矩,想在她手里得到特别的香,须持信物来取,并且不当面付清银钱,因为提前一月付款,不赊账。
武装女人拿出一件物什,茹惠定睛一看,先是愣住,继而无奈地轻笑:“是她让妳来的。”
“师姐有别的事缠身,让我给妳捎一封信道歉。”女人另一只手拿出一封未拆的信,一并亮在茹惠面前。
茹惠倒是没想到此人直接坦白到简言两语就道明了全部来意。她拿起那件物什,没去看信,自言自语道:“女子十有五而笄。多年了,她把珍宝一般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她惆怅地看着物什——一个花簪,玉做的芙蓉花,绿松石垫叶,银丝作盘,贵中有清丽之意,很是精致。“唉,许久未见她,怪想念的。妳是她的师妹吧,她......她如今可好?”茹惠将花簪收进古朴的木盒,放在柜子的顶端。她转身过来,才拿走那封信,展开来看。
“师姐很好。”面瘫师妹简言两语,惜字如金。
茹惠有些哭笑不得,生意场上与人打交道,多是名嘴之间快言快语的交流,如今与一位少言寡语的女人沟通,还真是有些不适应。问什么答什么,其他的一点不啰嗦。
“原来妳就是梁宗红,以前没少听鱼歌子提起妳,她倒是有个好师妹,自个有事求我帮忙,却师妹跑腿,这师姐当的真是舒坦。”茹惠看着信里的内容,越往下看,脸色变化越大,到最后看完,她表情有点愠怒,一声娇嗔吐出口:“真是给我找麻烦事做。”
梁宗红笔直地站着,闻言,不为所动。
“小妹,拿香。”茹惠偏头对店内喊了一声,不一会儿,有小姑娘捧着红褐色的木盒出来,对她甜软地喊道:“阿姐。”
“把东西给这位大姐姐。”茹惠摸了摸团子头的小姑娘,温和地看一眼梁宗红。
小姑娘懵懂地点了头,仰着纯真的脸,把盒子举到面如冰霜的大姐姐面前,望着她,眼神澄澈坦然:“大姐姐,沅兰茞。”
小姑娘娇小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心怜疼爱。
然,梁宗红心性清冷,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她面无表情地收下盒子,对茹惠行礼:“叨扰了,在下信已带到了,要赶路回去,就此告别。”语毕,未等对方开口挽留,行完礼就转身离开轩语阁的大门,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茹惠呆住,本想多问一些老友的事,谁知此人说走就走,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红霞宫都教的是什么弟子啊。”她轻叹,捏着信的手抚着额角。“小妹,看好店,我有事去找堂主,若有客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