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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纳睁开了眼睛,鼻子里传来一阵浓烈的涩味,从他昨晚进入药铺起,这股气味就一直伴随着他。他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又一股浓烈的睡意袭来。是的,他睡得并不好,因为是坐在椅子上睡的,也因为根本没睡多久。
托顿就睡在他前方不远的床上,盖着一席没有任何花纹的棕色毛毯,呼吸平稳。昨晚,药师,雷纳,与两名伙计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处理好托顿的伤口,并为他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照药师的说法,再有两个星期,不说完全痊愈,至少普通的走动是可以做到的。雷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大门,到了那架破旧马车的旁边。
妮亚正安稳地睡在里面。
直到后半夜才睡的,可不止自己和药铺的人。雷纳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弄到两枚金币。虽说耶尔已明言这钱不用他出了,但毕竟是自己惹出的问题,总得处理不是?
雷纳靠着马车旁的杉树,坐了下来。忽地,心中袭来一股失落的感觉,昨晚耶尔的话语仿佛又回荡在雷纳的耳边。雷纳有些不确定了,再继续与国王对抗,真的好吗?
自己当国王,和那位王子当国王,对于比莱茵的人们来说真的有区别?好像没有。既然没区别,那自己为何要争那个位置?有钱能享受?得了吧,自己出生的时代可完爆这个世界好几条街,随便弄点科学或工业的皮毛都能保证自己吃穿不愁,而战争可是要流血的。
去他妈主神的意志,我不在乎。雷纳咬了咬牙:“老子不奉陪了!”
突然,两只皮靴出现在雷纳眼前,他抬起头来——
昨晚跟在主教后面的年轻人正站在雷纳眼前,不过已脱去了教会长袍,现在是一身便装。
“你是昨晚的……”雷纳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我叫菲尔丁,是主教的随从。”
突然,这名年轻人单膝跪了下去,沉声道:“雷纳大人。”
雷纳怔住了。怎么回事?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是谁?昨晚耶尔明明承诺过,不对任何一人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主教可不像不守信用的人。
见到雷纳吃惊的神色,菲尔丁继续道:“我有幸作为一名侍从,参加了庆祝您获得主神眷顾的宴会,昨晚我就认出您了。”
“喔。”雷纳明白过来。
“但见您对耶尔大人隐瞒了身份,我也就不敢乱说话。”
嘿,这人挺厉害。雷纳内心赞叹道。
这时,菲尔丁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您还是自由之身,这也就代表战争还没结束对不对?有许多人都说您被秘密监禁起来了,甚至有人说您已经死了,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
你还是相信他们吧……原来那个雷纳已经死了,雷纳内心苦笑。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菲尔丁低下头去:“为了阿特丽斯的荣光。大人,请让我加入您的队伍。”
这可真是……雷纳觉得有些无奈。想要人时没人,这不再需要了反倒有人跑来倒贴。就让对方知难而退吧。
“我没有队伍。”
菲尔丁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
“从枢机主教们发布停战令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孤身一人了。”雷纳翻动着原主人留下的记忆,缓缓说着。
“一群懦夫,他们背叛了阿特丽斯!”菲尔丁握起拳头。
“所以你看,我没有队伍。”雷纳微笑起来,准备转身离开,但菲尔丁抢前一步拦在了雷纳面前,再度低下头去。
“即便如此,大人,请让我加入您。”
哎,没完了还,雷纳不满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侍从,说道:“你加入有什么用?两人对抗王室的整支大军?你当我是哪位超级英雄?”
“我知道如何让耶尔大人听您指挥。”
闻言,雷纳死死瞪着对方,菲尔丁身体缩了一下,小心地说道:“对不起,大人,昨晚我偷听了您和耶尔大人的谈话。”
“嚯……”雷纳气极反笑,反倒来了兴致,世上还有让那个耶尔改变心意的法子?“你说说看。”
“帮主教大人的忙就行。”
“帮忙?”
“对,耶尔大人是个很重情感的人,只要您对他有恩,他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雷纳内心摇摇头。没错,耶尔是很重情感,他也看出来了。但正因为如此,耶尔才不愿牺牲他人的性命去捍卫信仰。既然守卫阿特丽斯这个理由都打动不了他,雷纳所给予的小恩小惠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
“他遇上什么困难了么?”
见雷纳似乎没有拒绝,菲尔丁脸上泛起兴奋的光辉,快速地说道:“是的,列加男爵盯上了我们分部的教堂,想据为己有,然后改建掉,但耶尔大人不许。所以男爵一直在派人骚扰,前天还刺伤了我们一个去商会买蜡烛的修士。”
“呃。”雷纳愣了一下,继续道:“就没人管管?”
“什么谁管?”菲尔丁露出疑惑的神色。
雷纳拍了拍自己脑袋——这儿文明水平可不咋地,别老自动带入现代的规则。封建时代嘛,贵族们飞扬跋扈不是很正常么。
“讲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们打不过他们吗?”
菲尔丁声音变得细弱:“他们人比我们多,战力也强……”
“有多少?”
“不知道,反正比我们多。”
“哦。”雷纳点了点头,试着驱动了一下神启赐予的力量,一股暖流涌起。看来神力还在。既然自己放弃了对主神的效忠,那么这份神力被收回就是迟早的事,不如让其再发挥一次作用吧,也算报答了耶尔对自己的帮助。
“行,我答应了。”
——
一只洁白的瓷质茶杯被放在了雷纳面前,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仆人稍稍行了个礼,然后走出了房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望向面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人,而后者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雷纳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家,别人的地盘。
“啧啧。”列加男爵开口道:“如此轻的年纪便当上了主教,小伙子的未来可很有看头啊。”
不出意外,男爵声音里没有赞扬,只有讽刺。
雷纳不由得摸了摸身上已经略显毛糙的教会长袍。这是菲尔丁找出来的,某位离开了卡塔纳的主教的衣物。本来菲尔丁还想找几个人来为他壮壮声势,但被雷纳拒绝了。这种事,他一个人就够。
“二十多岁当上主教的例子,其他教会也不少,没有什么特别的。”雷纳微笑着回应。
男爵哼了一声,道:“那么不知主教阁下今天为的什么而来呢。”
闻言,雷纳将手伸进长袍,摸出一柄简陋的匕首,放在桌上。而这把匕首,就是前天刺伤了教会修士的那一把。
男爵见状,笑了笑:“所以,你是来告状的了?我可要告诉你,是我的人先被攻击,然后才反击的。”
“你的意思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主动去攻击三个壮年大汉?”
“有问题吗?这人激动起来不知道会干些什么对吧,还总有些年轻人嚷嚷着要屠龙呢。”男爵摊了摊手。
“列加阁下,有件事你搞错了,我不是来告状的。”雷纳笑了笑。
“那你是……?”
“我是来要挟你的。”
男爵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手。
咣嚓,咣嚓,沉重的铠甲碰撞声传来。男爵的身后,出现了三名身披重甲的战士。盔甲颜色是暗淡的灰色,加上三人被头盔封的严严实实的面孔,慢吞吞的步态,让人感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那么,我的主教大人,你打算怎么要挟我呢?”
雷纳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这第一吧,你得赔偿伤者的药费,不止是前天那一个哦,以前的也算。第二吧,别想着教会的那座教堂了,卡塔纳那么多大房子,随便找个去。”
男爵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朝着战士们挥了挥手。三个大铁块得到命令,朝雷纳走了过去。
雷纳觉得,水气最好的地方,就是它看不见。他将手轻轻一扬,早已聚集在屋内的水气开始下沉,在地面形成一股白雾,紧接着凝结成冰,将三坨铁块死死钉在了地上。
男爵呆住了,眼睛瞪得跟牛一样。
雷纳拿过竖立在墙角的扫帚,用棍把部分往铁块身上敲——
咣咣咣,咣咣咣
“咦,你看盔甲上掉了点灰尘哎,脏了脏了,我给你扫扫。”说罢,雷纳将扫帚反过来,一把糊在对方脸上。扫帚是金丝草做的,帚尖部分是密密麻麻且扎人的草尖,相当一部分草尖顺着头盔上的孔洞钻了进去。只见那名战士身体开始扭动起来,发出难受的呜呜声。
“你给我住手!”男爵气急,脚一动,刚想站起——
一只冰爪如闪电般划过,将男爵的左手卡在了椅子上。
“嘿,还挺好使。”雷纳一乐,难怪在比莱茵时那人选择用冰爪抓自己。他扔掉了扫帚,重新坐到了男爵面前。
“你……你到底是谁?”
“怎么,我不能是阿特丽斯教会的主教么。”
“区区一个主教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其实吧……”雷纳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我可是阿特丽斯教会的神使,放尊重点。”
吹牛嘛,要吹就吹个大点的。
“怎么可能?!”男爵一脸的难以置信。
“嘿嘿,你爱信不信。我就问你,我提的要求你答不答应?”
“……”
“说话啊!”
“答……答应。”男爵满脸的不情愿。
“那就行了。”雷纳甩甩手,向着大门走去,末了,又回头补了一句:“有两三个小时那些冰就化了,不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