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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安心生懊恼,暗责自己先前没有开门见山与黄子澄谈到削藩事宜,正自想着是否先去曹国公府,回头再来拜访黄子澄,不防听到侧处一声轻笑,便猛地看了过去。
却见屏后隐有人影,并见半张俏脸从屏缝一闪而逝。
第五安心头一荡,霍地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叫了一声:“雪妹儿!”一时情急,冒出的竟是那般无人能懂的后世方言。
黄林檎不防第五安反应如此迅捷,着着实实被吓了一跳,赶紧抚着胸口一路小跑回闺房,觉得脸上火辣不堪。
黄莺儿尚年幼,只觉此事好玩,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说道:“小姐,我看那人竟是个癫子!”
黄林檎虽觉害羞,却更感觉着几分惊险刺激,抿嘴笑道:“哪有这般说人的?你又从哪里就看出人家是癫子?”
黄莺儿笑道:“自己给自己说话,岂不是癫子?还有那身衣衫,也太过陈旧,多半是没人管罢?自是癫子才会没人管。”
黄林檎心头一动,道:“莺儿,他师父治好了我的病,对我有恩,我若将给父亲新制的那件盘领常服送与他,会不会不妥?”
黄莺儿道:“当然不妥,主人是官、他是民,岂能民穿官服?”
黄林檎道:“那本是常服,既未绣补子,又是不忌的蓝衫,应当无妨。”
黄莺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就没有什么不妥。”
黄林檎道:“如此甚好,那你便拿去……且慢,你让刘七送去,就说父亲给的。”待黄莺儿离开,忽又觉得脸上发烫,暗道:“到底有些不妥……他刚才唤的那声却是什么意思?听着好生奇怪。”
过得片刻,黄莺儿回来又嘻笑不停,道:“那人叫第五安,这姓名却少得很。不过,他脸皮更是少有的薄,听刘七说衣衫是给他的,一下子脸就红了,却是无论如何不收。”
黄林檎怔了怔,也跟着笑起来。
第五安叫出一声雪妹儿方惊觉自己失体,赶紧暗暗将易经系辞背诵不停。过得片刻,见刘七捧着衣衫前来,虽然不知是黄林檎所送,但一想到自己每回换衫都是别人所赠,依旧很是赧然。
刘七听得黄子澄唤第五安贤侄,自认为今日之事办得甚是体面,对第五安自是更为热情。
见第五安客气不肯收下衣衫,刘七心下发急便道出实情,道:“第五公子可别让刘七为难,这好歹也是小姐一番心意,你若执意不收,让小姐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第五安听得小姐两字,暗自一呆,又不由自主地望向屏后,总感觉眼前浮现着那半张熟悉的俏脸……
刘七见第五安不再拒绝,便连请带拉地将其携至偏厢,三下五下替其换下新衫。第五安此时再无赧然,心下却有些荡漾,更有些感激。
回到厅中坐得大半个时辰,第五安方静下心来,再度想着应当去曹公国府,正欲与刘七告辞,却见一名下人进来说是宫中来人,让其进宫。
…………
皇宫,奉天殿。
殿中共有五人,其中四人身着补服,分乃太常寺卿黄子澄、兵部尚书齐泰、户部侍郎卓敬、前军都督府左断事高巍。
另有一年青男子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黄色团龙窄袖圆领袍,颈呈红色交领衣,正是新皇朱允炆。
朱允炆负手踱步,笑道:“现非朝议,诸位且随意些。今天招你们进宫,实在是因心中忧烦,想与你们说说话。”
齐泰与黄子澄互视一眼,上前一步道:“陛下若是心忧,必乃臣等有失职之处,还望陛下明示,臣等纵是粉身碎骨,亦要为陛下排忧。”
朱允炆笑吟吟道:“你们都且猜猜,我所忧者乃何事?”
齐、黄二人心知肚明,知道朱允炆今日之意是想给卓巍、高敬这些反对削藩的朝中大臣一个明确的态度,便默然不语,面作深思之状。
卓、高二人多年为臣,岂有不知朱允炆心忧之事?然则此事过于重大,实则不敢妄自说出,是以也摆出一幅圣意难测的神情
朱允炆左右看看,哈哈笑道:“此事不难猜,我所忧者自然是北元残部!现今虽说无甚南犯之举,然则终不可轻心大意啊。”
黄子澄心下了然,说道:“陛下勿忧,北元现今势弱,且内讧不断,定难南犯,况且有辽、宁、燕诸王镇守,定当无虞。”
齐泰点头道:“正是,边镇诸王均是带甲数万、革车数千,若是北元胆敢来犯,定会叫其有来无回!只是……”
朱允炆笑道:“爱卿但言无妨。”
齐泰道:“若是战时,诸王拥有重兵自可用来御敌,若是不战之时,却有些数众赘已之嫌啊。”
黄子澄道:“齐尚书所言甚是,北境本是贫瘠之地,粮草欠丰,养兵如此之众,诸王实在不易。”
朱允炆笑道:“先生与齐卿所言亦是我之所忧!我那些个叔叔多年以来为朝廷呕心沥血,甚是辛苦。虽说各有戊边之责,可我到底于心不忍呐。”
稍作停顿,见四人齐目相向,朱允炆道:“我有一意,欲将其护卫甲士调至沙州、赤斤蒙等卫,各自屯田自给,待战时再回府听命。”看向卓敬,笑道:“卓卿以为如何?”
卓敬暗叹一声“就知道会在这里等着我”,赶紧答道:“陛下,沙州等卫过于偏远,若是北元南犯,必定回调不及。”
朱允炆道:“以你之计当如何?”
卓敬道:“臣愚见,陛下若是念得诸王辛苦,倒不如将其调回京师附近,另册封地。”
朱允炆嗯了一声,看向高巍,笑道:“高卿以为如何?”
高巍暗叹一声“何苦绕如此大一个圈子?”口中道:“微臣以为卓侍郎所言有理。”
黄子澄见朱允炆笑而不语,赶紧说道:“陛下,卓侍郎和左断事所言谬也!诚然,诸王确是辛苦疲惫,但戊边卫国却是其职守所在,其封地更是先帝所册,断不可轻调。”
齐泰道:“是也。然兹事体大,若是同时调动诸王护卫,难免引起猜测不安,反将陛下一番好意误解,臣以为燕王最是劳苦功高,宜先减轻燕王之累。”
黄子澄暗道:“皇上早已听得曹公国之策而欲先削周、代、齐等王,尚礼明明知晓,为何仍然这般固执?罢,今日皇上只是向朝中那些反对削蕃之人表明个态度,卓、高二人明白便行,我且不与他争执。”于是笑道:“齐尚书所言极是!”
朱允炆面露感概,说道:“是啊,每每念及于此,我总是心生愧疚,觉得甚对不住燕王。”忽地正色而道:“朕意已决,燕王忠心赤诚、劳苦功高,朝廷当为其减轻带甲之累!”
见众人默不作声,朱允炆看向卓、高二人,笑吟吟地说道:“若是日后再有人异议,那却似有对燕王不满之嫌啊!再者,燕王乃是我叔父,作侄儿的岂可让叔父如此累心劳力?此亦是我的一片孝心罢。”
朱允炆尚是皇太孙时便有削藩之意,卓、高等人自是清楚。自登大位以来,朱允炆并未将削藩提上朝议,但朝中大臣早已暗分为支持和反对两派。
卓、高二人官品不算最高,但二人性情耿直、敢于直言,在一干反对大臣中颇有引领之范,但见朱允炆如此说,二人又如何反对?总不能直谏皇上收回一片孝心罢?
是以,二人只得遵旨领命,顺道皇上一片孝心,天地为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