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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昭然分明要与他做对了?
还是试探而已?
周澈虽脸色不好看,却明白此刻是乱不得,也慌不得。
永宁公主回过头来,目光仍落在他脸上,仿佛薛千极不重要,只是一个物件一般,一枚棋子一般,不值得她观看,也不值得她费心。
永宁仔细注视周澈的脸庞,嘴角愈发上扬。
她真是极欣赏这个堂弟的,可是,谁让他又偏偏与她作对……
那就怪不得她了。
“殿下想要,拿走便是。”周澈开口了,一手将薛千推向前,握着的手也松开。薛千满目惊愕地转头,看到了周澈一脸浑不在意的笑容。
他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
公主神色一僵。
薛千鬼使神差地想要辩解,尽管她知道这是个愚不可及的决定,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宰割,像个哑巴一样:“殿下,民女虽不知公主殿下想要什么,可是民女有话说。我跟周……跟世子爷无关,民女虽无父母,却有师父,公主殿下随意赏赐,难道——”
“住口。”周澈低喝一声。
薛千看不见他的面孔,却能想到他有多气愤。自相认以来,他还未曾对她发过火。
可是她若不言语,她成了什么?
况且,那是他的姐姐,永宁岂会真的为难这个弟弟?
可是显然,薛千想得太天真了。
“你要说什么,继续说,本宫听着。”永宁笑了,看向面前的女子。
薛千反而说不出来了。
“公主。”周澈眼风扫过薛千的脊背,“是此女不懂事,冲撞了公主。我这便回去……”
“嗯?”公主露出吃惊的模样,“你不是要送给本宫么?”
“……”
是说了,可也没说现在就送啊。公主显然是在钻空子,刻意为难他。
半晌,周澈憋出道:“她太无规矩了,还需管教。”
“那你准备如何管教?”
周澈不作声了。
似乎顷刻间天地无声,万籁俱寂。莫大的安静袭来,在这长久的沉寂中,分明有明枪暗火,鼓声连天,一片摧枯拉朽,万草枯竭。
“阿澈,你瞒不过本宫。”永宁公主的声音依旧寒凉入骨,“罢了,本宫开个玩笑,你倒当真了。我怎能要你的人呢?即便要,也不能现在就要啊,那岂不是夺人所爱?”
她笑了笑:“阿澈,姐姐告诉你一句,只要你好好的,咱们姐弟情分,便永远不会变。”
说罢,她朝薛千冷冷瞥了一眼。
“以后,便看你如何做了。”
一众人离去,树上的人纷纷隐匿不见,方才跪在地上的武士也满脸失落站了起来,上马之前,还朝薛千看了一眼。
结果薛千没看着,反倒撞上了周澈的目光。他被这目光一刺,脸色讪讪,也有些不甘,冷哼一声上了马。
公主的这些护卫,一个个心高气傲,毫不把人放在眼里,除了皇上,这天下似乎没人能制得住他们,燕王世子,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这队人马走远,此处才又恢复了安静。
仿佛这一幕,只是做梦,从未发生过,分不清真假虚实。
薛千转身看向周澈。
周澈冷冷看着她。
她只是觉得好奇,倒没多少害怕,可能是周澈在身旁的缘故,她深信公主不会把她带走。可是……这又关她何事呢?为何说着说着,扯到她身上来了?
她完全成了一个货物,任人买来买去了。
方才周澈那一番话,固然是权宜之计,可是言语犀利放浪……尤为不好听。
“你这堂姐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何事让她大动肝火?”薛千来到他跟前,忍不住问道,“我若没猜错,这便是永宁公主了?”
周澈望向远方:“是。”
“那她说的……你挡她的路,又是何意?”
周澈眼光回来,斜睨她:“你不该问的,就别问。”
何谓她不该问的?
薛千愣了,方才都差点把她卖了,她还无权过问么?
“你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知道的太多,被人杀了。”他说完转身,瞥了一眼地上的水囊,拿起来到溪边重新装满水。
一切恢复如常。
薛千讪讪地立在原地,知道自己的口不择言险些酿下大祸,待周澈回来后,便小声解释:“我本以为,自己的话能让公主改变心意,谁知道会被你打断……”
周澈愣了下。
片刻,他回过神来,莫名觉得哭笑不得。将水囊系到腰间,胳膊搭在马身上,头贴过去,无声立了半晌。
这个动作很诡异……人依着马,马贴着人,相互依偎,人马无声。
薛千蹙眉看着他。
他这是在……笑?
笑够了,他偏过头,示意薛千过去。
“你跟你讲,公主是有备而来,冲我而来,你以为自己有多大分量,足以让她改变主意?”他缓慢说着,“其次,公主是借你来吓唬我,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便是闭口不言,明白么?”
薛千明白是明白了……
可有些话却听不懂。
何谓……借你来吓唬我?
“我与公主的事,你不要管,她暂且不敢动我。”周澈继续说道,望向对面,“北境沈侯刚回来,灰甲军又是我麾下,他们忠心昭昭,所以……”
所以皇上暂时还离不开他。
薛千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什么呢?”周澈见她不作声。
薛千摇摇头,眼神东躲西藏。
他以为她是吓着了,柔声道:“其实,我该想好的,不该带你出来。跟着我,会有许多麻烦……”
薛千拔开水囊的木塞,侧过身去,仰头大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离开原地,骑到了马上,若无其事般道:“该上路了。”
嗯,是该上路了。
周澈翻身上马,握鞭的手指向前方:“你在前面。”
薛千怔忡一刻,没问什么,轻夹马腹,走到了周澈斜前方,两人这才重新上路。
她被那话搅得心乱如麻。
……
自京外一劫,直到岐山县,整整七日,路上安然无恙。
然而风餐露宿七天,劳顿不堪,风尘满衣,到达山脚下时,薛千已快要从马上掉下。
日夜兼程,先不说食宿,光是骑马,就将她腿内磨得掉了一层皮。薛千暗暗呻吟,咬牙忍痛,可是到了山脚,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坐在树下石头上歇息,一边咬干粮,一边暗暗吸气。
腿上的疼痛仿佛火燎,便是这样不动,也烧着你,刺着你,不能动一分,一动便是痛上加痛。
周澈见状,起身将她的马栓到树干上,然后拉过自己的马来,坐下吃饭,一言不发。
夜间在驿站时,薛千腿上已上了药,可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心中暗想:若是有白芷在身边就好了,照应还方便些,此刻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又歇了半晌,薛千扶着树干站起来,一眼却看到了自己的马,缰绳已被死死绑在树上,好似不欲走了。
“这是……”
周澈起身,拍拍自己的马:“上马,驮你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