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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夏点燃一支烛火,手捧仙书,端坐窗前桌案之边。窗户洞开,月华满窗,窗前不似从前荒凉景色。
父母又年轻了一些,张景夏暗自开心,又可以多陪伴他们一些时日了。
张景夏打开《修真释义》细细读了起来。
“体魄乃载魂之舟,渡世之船,历红尘苦海,方得仙神自在。”
斜月高悬,星斗稀疏。
一少年倚窗自阅,微风拂来,烛火轻颤。
“难道是颜青来了?”张景夏凭窗远眺,窗外无异动,看来只是普通的风而已。
斜月微烛,夜深人静,春风好时光。
风愈急,烛火欲熄,张景夏转身关窗。今天刚发生天变,他有些担忧。
张景夏关窗后,甫一坐身,窗外忽然狂风大作,洞开窗棂,吹灭微烛,有白光微亮,自天边由远及近飞来,忽大如豆,忽大如头,忽大如磨盘,继而已临居室,光华满屋。
狂风止息,张景夏满目白光,看不分明,他以手遮眼,指缝窥看。
只见白光旋转,忽而内敛,化一少女坐窗前。少女神情忧郁,默坐几案,靓妆华服,美艳不可方物。
张景夏早已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许久后才放下双手,心绪平复。
“这位姑娘?你来自哪……”张景夏开口。
话未说完,一阵清风吹来,少女身形模糊,如平静之水面,指尖轻点之波纹。
“你怎么了?”
少女并不作答,她抬头看着满天星斗,目露哀伤。良久之后,她转头看向张景夏,视线相触,张景夏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少女莞尔一笑,她手指轻点,烛火再燃,身形一晃,再次化作满室白光,白光一收,化作微点,如同萤火飞舞。
萤火绕着烛光旋飞,猛然振翅一扑,冲入火光之中,光芒化为青色,随即离烛上升。
“哎……”张景夏伸手疾呼。
青火悬空,张景夏定睛一看,其内似有小狐紧闭双目,绕尾蜷身。
青色火焰包裹小狐,围其自转,之后,对着张景夏的心口,一闪而逝。
“借汝心火复元神。”
空灵之音传来,在张景夏心神回荡。
张景夏一惊,慌忙双手乱绕,扒开胸口衣服。张景夏用力低头来来回回地看,他目力极好,仍看不出变化。
他以手扪心,只觉得心脏跳动有力,快速无比,那是他紧张的原因。
他盯着胸口,不由自主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皮肤没有变化,感觉上也没有寒热疼麻。足有一刻钟,张景夏才放弃追究,长舒了一口气,坐着发呆,胡思乱想。
“有什么东西到我身体里面了?”张景夏喃喃自语。
“唉,不知是好是坏。”他唉声叹气。
张景夏起身来到院子中,抬头看向星光灿烂。
“天变不断,不知会不会波及到这里,只希望在爹娘有生之年,不要再有无妄之灾。”张景夏看着天空不无担忧地说,世道要变了,就连他这个小小凡人都有所感受。
第二天,张景夏早早来到了无影戈壁,他来找颜青。这已经成了习惯,每日必来此陪颜青聊天解闷,回去时,带着随手打来的野味,丢给爹娘。
天降血雨后,封印外的树林,生机更加旺盛,戈壁内,依旧是一副末日景象。
看着颜青的魂力日益消散,张景夏担心无比,他盘膝坐地,闭目入梦,颜青出现在梦中。
“我爹曾经进入封印,这么说我也可以,我进去后,你附身于我,我再出来,你不就可以出来了嘛!”张景夏想到一个办法,对颜青说。
“不可能,凡世所说轮回转世,俱是夺舍重生。强行抹去原来身体的意识,鸠占鹊巢。此法若是可行,十三年前,我就会出来了。我若附你身,必是一方不死绝不休的局面。”颜青断然否决。
“好吧,是我多想了。”张景夏失望。
“你不用自责,走出封印,只是我的一个执念,更何况出了封印,我的灵魂鬼身也可能不断消散。此乃天地律,不可违。凡人有亿万,每日亡者众多,新鬼不断产生,故鬼不消,纵使鬼界之大,亦无法容之。”
“在我消亡前,有人每日陪伴,不至孤独而去,我心已满足。”
“你不想报仇吗?”张景夏突然问。
“报仇?”颜青惨然一笑,“我已无望了。”
“我替你报仇。”张景夏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张景夏脑海中,颜青幻种所化的一团黑气缭绕的魂身,周身缠绕黑气沸腾起来。一会变成缺手断足的黑影,一会蜷成一团,翻滚不已。
“真的吗?”颜青语气颤抖。
“自然!告诉我仇家。”
“通天圣朝,桐城李家。”虽然看不懂颜青面容,也能听出咬牙切齿之意。
“圣朝?这个词曾经听父亲说过,他们便是从圣朝逃亡至此。不知此圣朝是否为彼圣朝。”
“通天圣朝的强大……”颜青突然不语,“现在不与你说,免得让你绝望。”
“这……”
张景夏无语。
“其实,就算为你报仇,也要等几十年之后了。我要让父母安享晚年,常伴左右。待爹娘安去,才能入世修行。”
“你真孝顺,可惜我的爹娘。”颜青语气低落。
两人沉默下来。
脑海之外,张景夏所处之处,绿意勃发,反观颜青那边,黑沙飞旋,遮天蔽日。
无人打破沉默,继续沉默。
张景夏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景夏?”颜青终于说话,她见张景夏灵魂识海不稳,忍不住问。
“没事,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颜青撤去幻种,张景夏转醒过来。
他匆忙离开,不做停留。
“他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鬼雾翻滚,若有所思。
张景夏等到远离无影戈壁,一下跌倒在地。他捂着心口,那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有一阵刺痛,隐隐有热流传出,流转全身,通体舒畅。
张景夏能够明显感觉到气血在增强。
然而头脑的眩晕依旧不能因此而忽略,他强忍着头晕,掀开衣服,看向胸口,那里有青光散出,闪闪烁烁。
“怎么回事?”他紧抓胸口上的衣服,头脑一阵阵昏沉,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强烈的眩晕慢慢转为疼痛,如同铁箍缠头,向内收缩,痛苦让他昏睡欲死,但张景夏不敢睡过去,他怕再也醒不过来,他努力坚持。
心口处有仿佛有一个漩涡,不断的吸取周身气血,气血内力吸尽后又开始吸取他的精气,血水在他体内沉积的能量被全部抽取,这时,已经没有气血从心脏处流转而出,反而转化为一个黑洞。
识海中也有道道能量被抽离吸入漩涡,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如坠深渊,全身抽骨吸髓般苦痛。
“啊!”他痛叫一声,坚持不住了,身体瘫倒,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张景夏,张景夏,你怎么了?快醒醒。”银铃般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响起。
“是你啊。”张景夏漫声回应。
“快起来,你在这睡了好几个时辰,天都黑了。有野兽过来,都被我赶跑了。”
“天黑了?”张景夏一下子坐起来,他手抱脑袋,“好疼。”
这时,心口漩涡稍稍放缓,张景夏松了一口气,全身的痛苦有所缓解,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也能够开口说话了。
“是颜青吗?你在哪儿?”在他苏醒的一瞬间,颜青已经脱离了他的识海,离开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树林茂密,灌木丛生,黑暗中,草木黑漆漆的包裹着他,有野兽躲藏在里面,暗中窥视。
“不能倒在这里。”张景夏艰难站起,提气向家的方向飞奔。
到了,就快到了,他看到了家里的院墙。
他跌跌撞撞走入院子,被院中的父亲一把扶住。
“夏儿,你怎么了?”金谷老汉担忧,“哪儿受伤了吗?”
为了赶回家中,张景夏用尽了力气,此时头痛的说不出话。
我还有仙书,张景夏骤然想到。
他将怀中仙书拿出,缓缓盘膝,把书打开放在面前的地上。
“点……点柴火。”这几个字刚说完,他如同流沙坍塌,一下软倒在了地上,一手抓着心口,一手按向仙书,再不理会外界,全力抵抗心痛和头疼。因为曾经在院子里竖起柴火点燃修炼,张景夏父母知道点柴火三个字的含义。
张景夏感觉到他的心脏需要大量气血供应,身体气血不够,会吸取识海灵魂之力,引发头脑昏沉剧痛。
凡人若身具仙骨,修仙伊始,以符阵拘凡火煅体,可助开窍。——《修真释义》
毫无疑问,这本书中是画有符阵的。刚开始,张景夏无意间以烛油启动符阵,帮他开窍拥有了气血内力。
后来,他琢磨出一个方法,在仙书前点燃火焰,以体内气血引之,可开启符阵,助长内力。
现在,张景夏就以这个方法增强气血。
他也清楚的记得书中的一句话:以凡火煅魄,增长内力,实乃拔苗之法,慎用。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若不如此,身体就要被吸干了。
突然,温暖的热浪从四周传到身上,张景夏立刻修炼,仙书在手掌之下散发光芒,柴火爆燃,转化为滚滚血气,张景夏的心脏贪婪地吸收着,竟然有效。
心脏的刺痛和脑海的眩晕都有所减弱。然而,不一会,却猛然增强,柴火烧尽了。
“加柴火。”他闭目张口大喊。
呼!热浪不断袭来,稍有缓解,紧紧皱起的眉头舒缓下来。这次,热浪持续了很久。
终于,刺痛消失,眩晕不再,周围火焰烘身的感觉也慢慢减了下来。
熬过去了,张景夏感到庆幸。
他张开眼睛,没有熟悉的景象,地貌大变,一片残垣断壁,烟尘四起,不远处,仍有火光未熄,熊熊燃烧。
“爹,娘,你们在哪。”张景夏大声呼叫。
“夏儿,我们在这。”张金谷夫妇黑烟中走出,脸上布满黑灰尘土。
母亲秦风华更是一把抱住张景夏。
“娘,这……这是我们的家吗?”张景夏眼含泪水,声音哽咽,指着眼前这片燃烧后残留的灰烬说。
秦风华不答,只是一个劲说着:“孩子,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