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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宁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在朱祁镇、张辅等的眼睛里,则是淡泊名利,要是再穿上一件道袍,简直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之人,可以飘然出世了。
而看在一众文臣的眼睛里,则是大逆不道之举,藐视群臣,嚣张之极,不由得更加愤怒,出面弹劾他的人越来越多,刚刚还争执不下的太和殿,立刻把所有矛头一致对向了泽宁。
倒不是泽宁真的看不起这些人,他是实在不想做这个官,刚刚在清宁宫庄培养出来的一点点责任感和兴致,被大殿里的这些人给搅得索然之极,巴不得就此重归山野乡村。
来到御阶之下,泽宁整理了一下衣服冠,跪倒叩头:“臣泽宁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岁。”
“泽爱卿,快起来。”
正在泽宁起身之际,耳边传来炸雷般的响声:“皇上,众大臣一致强烈请求罢免泽侍读,请皇上恩准。”
这个老家伙,这么大一把年纪,嗓门真是不小,耳朵都快震聋了,泽宁扭过头,发现绝大多数文臣正群情激愤,武将的队列里,也有一小半的人站到了文臣的队列里,虽然还没有达到一致的程度,太和殿里一多半的人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了。
“是朕下旨,要泽侍读迟些上殿来,众位爱卿误会他了。”
杨士奇仍然不服,瞪圆了一双老眼,怒视了泽宁一眼,向朱祁镇奏道:“皇上仁善,不要被宵小之人蒙骗了,泽侍读藐视皇威,纵容不得啊,皇上。”
泽宁听到这里,真的生气了,想罢官,老子还不想干呢,什么叫宵小之人,太欺负人了,当即就发火了,怒道:“请问杨阁老,谁是宵小之人?”
杨士奇入阁四十余年,担任首辅二十一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尤其是朱祁镇登上皇位以来,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可以说是权倾朝野,这么一个年轻的从五品侍读,竟敢当众挑战他的权威,气愤、尴尬、羞辱一起涌上心头,指着泽宁怒斥道:“你身为天子侍读,一直躲在清宁宫庄,恐怕连皇上的御书房在哪儿都不知道,太和殿,也是第一次登入,失职之极,完全置朝廷礼仪和法度而不顾。不仅如此,一向安宁的清宁宫庄,短短数日,便搞得鸡犬不宁,竟然闹出农夫暴乱的事情来,以至于皇上不得不亲临宫庄,为你善后,身为臣子,食君之禄,不能为君分忧,反而为皇上增忧,你不是宵小之人,又是如何?”
杨士奇把所有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了,要是把这些罪都认了,侍读做不成是小,这是要下大狱,甚至掉脑袋的,为君分忧,要拿他的性命作代价,实在太狠了。
泽宁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全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再看朱祁镇,一张小脸,有些惶然,根本就是一个傀儡嘛,他的目光扫到了张辅,发现他一脸的迷茫和爱莫能助,只好亲自出面,为生存而战。
“杨阁老,老大人,好大的官威,一顶顶大帽子扣到下官的头上,帽子太沉,下官头小,戴不了,还请杨阁老收回去,留着自己慢慢享用。”
混迹于太和殿四十多年,杨士奇什么人没见过,岂能被泽宁的云山乌罩给蒙过去,正要斥责他,被泽宁抢了先:“首先,皇上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下了御旨,要臣打理好清宁宫庄的事宜,再进宫叩见皇上,臣岂敢抗旨,清宁宫庄不属于朝堂上的事情,恕下臣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禀明详情,如果有谁感兴趣,请去宁寿宫亲自问太皇太后去。
臣只能说,经过这些日子,宫庄略有成效,正准备进宫叩见皇上,却不料有人徒生事端,也就是杨阁老所说的暴乱一事,此事,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马大人已经将背后的凶徒锁拿归案,由于涉及内廷,恕臣不能禀明祥情,如果有谁想知道案件详情,请向马大人询问。
皇上御驾亲临清宁宫庄,是皇上出于对太皇太后的一片孝心,也是对臣属的仁爱之心,皇上是千年难遇的仁孝之君,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边说着,一边向朱祁镇下跪叩头。
许多大臣跟着下跪叩头,山呼万岁,弹劾泽宁的大臣们尴尬症暴发,这是颂德皇上的仁孝,不跪,就是说,皇上不够仁孝,跪了,就相当于间接的承认了泽宁所说的一切,这些大臣左右为难,彷徨于跪与不跪之间。
杨士奇的眼珠子乱转,很快便有了主意,掀起袍服,一双老腿跪在大理石上,大声道:“皇上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忠孝之心可昭日月,对群臣和子民的仁爱天地可鉴,吾皇万岁万万岁!”
剩下的大臣也跟着下跪,山呼万岁。
泽宁发现杨士奇并不好对付,不亏是纵横朝野四十余年的老臣,官声一向不错,只是,这个老家伙跟自己过不去,实在太麻烦了。
争来争去,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得了便宜,这些大臣,虽然每天都下跪高呼万岁,可没几个是真心的,很多人只是敷衍了事,说穿了,这些人欺负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年纪小。
朱祁镇毕竟是九岁登基,只是一个小娃娃,大殿里的人,一直看着他渐渐长大,可在他们的眼里,仍然是小娃娃,就像一个人在父母的眼里,即使长大了,也还是一个小孩子似的,这是一个道理,况且,朱祁镇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群臣们是第一次歌颂朱祁镇为仁爱之君,朱祁镇十分享受,他的父皇和祖父也都被誉为仁爱之君,朱祁镇感觉,他也可以比肩父皇和祖父了,开心极了,朗声道:“宫庄发生的暴乱,完全是周广所为,与泽爱卿无关,金英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连个妻侄都管不好。”
杨士奇感觉朱祁镇的表现与往日不同,为了帮泽宁开脱,不惜把群臣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金英的身上,一向不作主张的小皇位,竟然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杨士奇也搞不明白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