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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十生九死到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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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唯一的一盏烛火也幽幽地闪着凄迷的寒光。周围的各式刑具上甚至都还有湿漉漉黏糊糊的乌血。

    “你在这里画押,便可免了这皮肉之苦。”青伦看了那张供纸才明白自己为何被抓。

    原来是被卷入了党争。

    这安衍最近大刀阔斧改革陵安城政府积弊,没曾想得罪了京中大员,现在这位被得罪的大官儿要惩治安衍,奈何抓不到安衍把柄,便捕风捉影,不分青红皂白把上次青伦无故在安衍家中失踪的事儿再翻一遍,说安衍与花弄影有私情。

    朝中规定,不管是艺伎还是营妓均不得在朝廷官员家中留宿夜寝,违者严律处置。

    而现在他们便要求青伦画押“承认”她与安衍有私情,以此作为扳倒安衍的证据。

    青伦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心中一片清明。她坚定又清淡地说道:“我不会画押的。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

    话音刚落,皮鞭便开始在空中凄厉地嘶鸣。

    鲜血在皮鞭落下的同时慢慢从皮肤里渗出,血腥味伴着皮鞭甩落的风声在这个黒糊糊的小房间里蔓延。

    渐渐地,青伦全身被一道道乌红的鞭痕覆盖。

    衣服、发髻已经是凌乱不堪,可那双眼睛依旧执着、依旧坚定地灼灼闪烁着。

    “画押还是不画。”

    青伦冷冷地笑了笑:“我的确是风尘之人,只是我也知道那些事是非做不可的,哪些事是虽死不为的。”

    这老虎凳可不像是平常的凳子。

    它长长的,受刑人的双脚平放在凳子之上,背靠在凳子一端的木桩上。

    他们把青伦的膝盖连着凳子一起绑着,脚踝单独绑着。

    现在他们便往青伦的脚踝下加了三块青砖。双腿传来的钻心一般的疼痛让青伦差点丧失了意志。

    “画是不画!”

    花弄影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接下来的酷刑。

    鞭子、青砖,一轮一轮地上刑。见她依然毫无示弱之意,便又加上了拶刑,也就是俗称的夹手指。

    在模糊的视线以及模糊的意识之下,青伦是感觉不到痛的。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荒芜,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回到了生命产生之前。

    只觉得心中一片苍凉,凉薄的悲伤在心中蔓延,像是菟丝子的藤爪,像是寒冬的北风。

    其实她可以就此离开这具身体的,可以就此离去,不用受此等酷刑。不用受此等侮辱!

    可是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啊。

    她真的不想再回去过那种飘飘荡荡毫无归依的生活,可能找一具尸体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可是要找到一具合适的而且又是刚死的躯体却并不那么简单,这是一个气运的问题,可青伦的运势似乎一向不大好。

    她真的好想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职业,有自己的朋友……

    要是她离开这具身体,便无法再回到这具躯体里了。因为一离开,尸体会在一刻钟之内迅速地腐烂,从心脏开始,迅速地、烂掉。

    一刻钟尚且不可以,何况等到有人来救她,等到她出去,这又会是多久以后呢。

    其实她也已经活了这么久的时间了,也许此刻便是她灵魂归天的时刻,或许天帝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愿在人世间孤独地游荡。

    也不知是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昏了过去,或许是鞭笞她的人也累了,也没有再泼醒她。

    午夜时分,青伦醒了过来。绷直的双腿早已麻木,汗渍和血渍让青伦觉得极度不适,无法入眠。

    受刑时还闪耀着的烛火已经被熄灭,此刻这件小黑屋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坚冷厚实的墙壁把月光也给阻绝了。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绝望的黑夜之后,青伦多么想要看到黎明的曙光,可照亮她的依旧是昨晚那盏凄清地烛火。

    “把她衣服扒了。”一声比风还轻的声音传入青伦的耳中。她看着面前新来的执刑者,惊恐万分。

    可她无力反抗,只能用那双满布着血丝的眼睛愤怒又耻辱地看着他们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昨晚那么狠烈残忍的酷刑她都走过来了,她都不觉得害怕。

    可是此刻,她陡然觉得恐惧,好像走到了悬崖的最边上,要么纵身跳下,要么任人宰割。

    本来就已经破损的衣服被很轻松地撕成了碎片,散裂在空中。

    “嘭!”就在这时,小黑屋的木门突然被掀开,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跑到监督行刑的那个人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这监刑者一脸恐慌马上跑出了黑屋。这两个行刑的糙汉刽子手则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满面狰狞的汉子走过来作势就要扒掉青伦身上仅剩的里衣。另一个在一边略显踌躇:“崔三!爷都走了,你这样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个叫崔三的打断:“管他那么多呢,这小娘们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就一青楼的,怕什么!”

    青伦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面目可憎的刽子手,心里一阵恶心,可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的确就是一青楼卖唱的,可俗话说得好:给别人一条活路,就是给自己一条退路。今天我落魄了,可世事谁又说得准呢,尤其这乱世中的机缘又有谁能猜得透呢。”

    听到这里,他犹疑了一阵。

    青伦见势继续说道:“本来刚刚那管爷命令你们,你们是不得不从,要是出了错,责任在他。如今他有事离开了,若是不得好这错可全在你们自己身上,可没人替你们担责任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崔三更加狐疑地看着她。

    “小女子虽不才,也认得几个在官道上走的贵人。昨儿遭了难,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就应该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刚刚那位官爷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慌慌张张地走了。”

    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这汉子虽是个莽汉却也是个聪明人,说到此,他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还拿来一件干净衣服披在青伦身上。

    青伦也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快到中午,众人皆知,北朝将兵竟然一夜之间穿过南北朝的分界线梅岭、跨过金南城北边的天险金南河,直捣南朝都城。

    金南城中宫殿庙宇皆被付之一炬,城中百姓四散逃走。

    南朝皇帝及其妃嫔眷属也皆被掳掠,南朝皇室竟只剩下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因当时跟着小太监在城外玩耍才逃过此劫。

    南朝都城被灭,也就意味着,南朝覆灭。

    当年锦绣繁华,终逃不过烟云消散的命运。

    百姓其实并不在乎谁来做这个皇位,只是他们也悲叹,没想到昨日还好好的一个国家今日就被灭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南朝早已是苟延残喘之势,朝中皇帝弱小无能,贤臣能将要么被诛杀要么被流放,妃嫔宦官将朝政搅得一团糟。

    而那新上任的掌管全国军事要政的竟全是妃子嫔子的舅舅外甥,一干无能又无才,贪吃军饷又从不体恤士兵,到最后这些本来应该保国安民的兵士将军见到边界上来了无数敌军竟然也不上报,都只是自顾自地全都跑掉了。

    大厦将倾,谁也阻止不了。

    青伦从崔三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随即又想起司钰,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好个娘们儿!竟然花言巧语来骗爷!”崔三说完便挥着鞭子要摔下来。

    青伦看见鞭子就要落下,认命地闭上眼睛偏过头等待着,只是等到却是一个浸满暖意的狐裘。

    在那一瞬间,那柔软细腻的毛发擦过她脸颊的一瞬间,她还以为是灵修回来了。

    不过睁眼看到的却是陆离那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原来这陆离的转世一早便听说自己的妹妹竟然被官兵抓去了,又知道今天南朝必然落到北朝的手中,想着自己又有几个得力的好手在,便拿定了主意趁乱劫囚。

    一阵规划计较之后马上实施行动,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赶到救下了青伦。

    看到自己遍体鳞伤还受到折辱的妹妹,心中愧痛万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哥哥来了。”他一边安慰着一边快步出了牢门骑上马小心抱着青伦朝着自己在陵安城中的宅院奔驰而去。

    青伦知道自己没事儿了,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也松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之后便昏了过去。

    偌默依旧化为狼身回到小红楼,也找遍了红园,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青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秋前夜。

    月色从窗户淌了进来,青伦想起在牢房中看到的月光,也如今天一般皎洁,莫名地觉得怅然若失。

    她昏昏然地睁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意识才逐渐转醒。

    忽然看到从屏风后面钻进来模模糊糊的一团雪白,青伦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楚,那竟然是灵修!

    “修……。”青伦惊喜不已,可是因为昏迷太久、喉咙太干,却说不出心中想要呼喊的名字。

    偌默在红园在小红楼都没有找着青伦,便立马回了天狼星宫,用了天伦镜找到了青伦。

    当他看到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到她就像是一个脆弱的纸人儿躺在那,他心如刀绞,愧责万分。

    要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如此。

    找到了青伦,他立马将碧海蓝天带上来到了青伦的身边。他已经守了她一个晚上了。

    刚刚因为陆离进了来他便从窗户那里钻了出去,等到陆离出去了他才又进来。

    偌默快步跑到青伦身边,看到她已经转醒惊喜得“嗷嗷”直叫唤,又把头伸到青伦的脖子那里蹭来蹭去,都没有意识到身后来了人。

    陆离刚走到院门口却突然听到房中有动响,便立马转身回去看,推开门走过去卧房只见一只狼竟然趴在青伦的身上!

    他迅速镇定下来,左手拿起身旁的一只花瓶,右手握着剑柄,轻手轻脚地靠近准备把这只侵犯他妹妹的白狼给收拾掉。

    马就要到床边了,陆离举着花瓶中正准备下手——

    “陆离!咳咳……咳……”青伦一开始被偌默遮挡了视线,此刻看到陆离竟然举着花瓶要打灵修,她立马伸手将灵修抱在怀里,一紧张激动叫了出来却不曾想把嗓子坏了。

    看见青伦竟然把这只狼死死护在怀里,陆离及时住了手。

    “咳……咳咳……”青伦依旧咳嗽不止,陆离连忙去倒了杯温水给她。

    “怎么样,好些了吗?”陆离一边给青伦拍着背顺气一边紧张地问道。

    青伦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他笑了笑轻声说:“谢谢。”

    “它是……”他指着灵修问。

    “它……咳……”青伦想解释,可却被自己的喉咙给打败了。

    “好了好了,没事儿,不着急,过会儿再说就好。”

    虽然他如此说,但青伦还是想要消除误会。不得已,青伦只得拿起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中写道:“它,是我的朋友。”

    偌默在她的怀里也看到了,只是他却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陆离迅速把心中一阵不可思议的惊讶压制下,看着青伦怀里那个用警惕眼神盯着自己白狼,笑了笑后说道:“是哥哥鲁莽了。”

    沉默一阵后,陆离想起刚刚她叫自己陆离,想着要问问她,可是又想到她的嗓子不舒服便也没问,只是说:“我去吩咐厨房弄些稀粥来。这么久了,肯定饿了。”接着他又望着那匹狼说:“不知狼兄喜欢吃什么?要不就跟着我一起去厨房?”

    偌默淡淡地看了一眼陆离之后偏过头去没理他。

    青伦看到此,抱歉地朝着陆离笑了笑。

    陆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只狼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表示了理解:“没事儿,那我去了。”

    陆离走了。只剩下青伦和偌默。

    青伦把他的头捧在手心,看着灵修的眼睛用唇语缓缓说道:“谢谢你,修。谢谢你还愿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