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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天一宿还未停,但雨已经渐渐的小了起来,窗外现在是淅沥沥的小雨,除了淅沥沥的小雨声外,还能听到有孩童在唱着词。
远远地靠在窗边刚刚好能听到孩童具体唱的是什么。
孩童们在唱着: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江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些孩童就是这么唱的。
这些孩童也不知是在哪里学的这首词,很明显从这词的表面上看并不适合他们来唱。但听到江竹耳里,却有另一番感受。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一晃南柯的梦。
现在是梦醒的时刻。
江竹和那个年轻女子现在正在二楼,最东侧靠近长街的那间屋子里。
女子坐在床头,江竹站在窗边。
那是她和她丈夫的房间,现在丈夫还没有回来,江竹却独自一个人和她在屋里面。
这是不合乎礼数的。江竹心想。
可对于年轻女子来说,礼数不礼数她却毫不在意,好像这与她无关一样。
江竹眼睛正看向窗外,却不知用余光偷偷看向年轻女子多少遍。
那年轻女子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容貌,没有富家千金的孤高气傲,她更像是妹妹,娇小可爱,温顺听话的邻家小妹。
毫无疑问这年轻女子就是江竹曾答应会去寻她的阮灵芝。
她对伙计们或是其他人看她的眼光好像也毫不在意。
两人此刻背对着,灵芝坐在床头,江竹靠向窗外。
只听阮灵芝先开口道:“终日难相见,泣涕零如雨。相去千里外,脉脉不得语。誓言何处寻,当初谁料今。”
江竹听完后,静望向窗外,不语。
随后阮灵芝转过身看向江竹又道:“云朵漂浮在天空中有风的陪伴,而我自从来到了这客栈之后,就经常站在这客栈门外,望着天空,因为那时是我对远方的你的期盼。同时我一直相信,风会吹走我心里的尘埃,我会继续等待,仿佛你还会回来。”
江竹依然沉默着,但此刻他一只手正扶着头将脸挡上了一半。而阮灵芝的眼里正转着泪,她手里攥着手帕,几次欲拿起手帕准备去擦眼角的泪,可最后都让她打住了。
她虽然坐在床边没有哭出声,但她的眼泪全含在了眼眶里,已经蛰得她眼睛有些疼了,而她的身体也一直在颤抖着。
她想忍住不让他看出她的悲伤,可她发现他连看她都不去看她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哀叹地说到:“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想看吗?”
这次江竹终于说话了,他说:“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缓过来,让我缓缓。”
阮灵芝没想到会很温和地问到:“也就是说,刚才我说的那些你都没有在听,你一直在缓解你自己的情绪?”
“每一句我都有在听。”江竹答到。
阮灵芝接着说:“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江竹很平静地答到:“没有,和你一样,我已经找到另一半了。”
阮灵芝说:“不,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没有嫁人。”
“你还是一个人?但伙计们可都叫你是老板娘啊!”江竹吃惊地说。
阮灵芝说:“那是伙计们怕我挨别人欺负,又知道我和二郎哥关系都不错才那么叫的。”
江竹试探性地问:“这是你自己的房间?”
阮灵芝说:“这就是属于我的房间。”
江竹说:“那刚才你口中的二郎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是吧?”
“对。”阮灵芝答到。
“他多大?”江竹问。
阮灵芝说:“二郎哥比我要大上个五六岁。”
江竹说:“那你和他在一起倒还是很好的。”
阮灵芝说:“二郎哥人是好,但我和他之间现在只是普通兄妹关系,其它什么关系都没有。”
江竹说:“可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阮灵芝问:“那再多一个人一起就不行了吗?”
江竹说:“首先我怕她不愿意,其次恐怕我也再装不下另一个人了。”
阮灵芝这时将头撇过了一侧,留下了两行清泪,随后有气无力地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或许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你回首间一抹黯淡的光,微弱而飘忽,而于我而言,你是充斥着我生命的太阳,明亮而炙热。我们之间是不对等的,或许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等待都是错的。”
江竹平静地说:“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有履行当年的承诺。是我没想到你会等我等得那么久。我以为你早已经把我忘了。”
屋内已听不到了窗外的雨声,屋内是静静的。
阮灵芝坐在床边看着江竹面无表情的脸在想:那时我认识的他不是那样的,他的喜怒哀乐都是体现在脸上的,可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般模样,从表情根本看不出他是喜是悲,他是何时变得如此的冷酷无情?
而真正的江竹依然是热血的人,他一直都是腰杆挺得直直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在阮灵芝面前他必须要保持平静,要说谎。即使他的心也是波澜起伏的,他的心也像针扎得一样疼,但他知道她已经为他受了太多的委屈了,他不能让她心里再受这样的煎熬了。
两个人都相互静默地对视了一会,不久阮灵芝开口道:“那个女孩是谁?”
江竹答到:“她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
阮灵芝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你和你小时的玩伴竟然还能见到。我在这小镇这么久了,都没把你等到,你却还能在其它地方偶遇小时的玩伴,而且你们还能在一起,也不怪你忘了我,或许我们真的就是有缘无分吧。”
江竹依然很平静地说:“很多事情我也没有预料到。”
“呵呵,可能那时的我还小,天真地以为我是你唯一的玩伴,可没想到在我之前你还有。是我错了,错在没把你忘了。我是该把你忘了,我也认为我会把你忘了,可我只看了你一眼还是把你认出来了。”阮灵芝自言自语道。
江竹不也是这么想的嘛,他确实忘不了她,他确实想和她说说话。可现在他只能把想说的话藏在心里,因为他怕说得越多他越放不下她,他怕她越能越理解她,他怕她还会再想他。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伪装成坏人,让她恨他,让她不用去理解他和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换位思考。
可他发现他是错的,他无论再怎样伪装也不能让她会忘了他。
反倒是让她对他记得更清了。尤其是听了阮灵芝的一番话。
阮灵芝说到:你那时的样子现在想想可能已经模糊了,但你的名字却
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你的声音也一直回荡在我的耳畔,久久也磨不去。
我也曾想过我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你,或许是因为那时的你对我的那一点点的好就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了吧,就因为那一点点的好,即使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依然愿意去寻你。是我太蠢了,这不怨你。
这番话让他承认了他是错的。他没想到她的心仍是那么的单纯而又善良,这样的女孩别说愿意和你在一起了,就是寻,又哪能寻到第二个呢?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江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阮灵芝将手指向了窗边,那上面有一株花,一株平淡无奇的紫色小花,江竹并不认识它。
她直勾勾地望向窗边的那株花,眼里充满柔情地说:“不知你还记得吗,我们离别的时候,草屋旁有一片草丛,这朵花就长在那,我临行前采了一株,从师傅嘴里得知了这株紫色小花叫勿忘我。我对这株花的名字很喜欢,于是把它带在了身上。后来当我来到了客栈被二郎哥收留了之后,这株花依然还活着,真不可思议,我觉得这只可能是天意才让这株花活下来的,所以自从来到这我便把这株花种了下来,放在了窗边。每当春天来了,我会看着这株花开花,边看就边会想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寻我呢?可无论怎么等你却都没能把你等到。但每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是这株花重新给了我希望,我多么希望你能像这花的名字一样勿忘我啊。这辈子我是永远忘不掉你名字了,假若还有来生,恐怕我也忘不掉了。可现在想想,我怎么会这么傻。心上人是无望人,我还这么想他干嘛。天涯人是所念人,可他会念我吗?可笑,我实在是太可笑了!”
江竹听完后,连忙冲到了床边,一把抱住了阮灵芝,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还能让她受伤呢?他也忍不住了心里的情绪,嘴里开始喃喃道:“我没忘了你,从来也没有,我是想让你能过上幸福的日子,而不想让你再为我受这么多的苦了!”
可没想到阮灵芝竟从江竹怀里挣脱了出来,将江竹推到了一边说:“难道你这样对我,我受得苦就不多?”
江竹再次伸出胳膊向阮灵芝抱去,阮灵芝瞪着江竹说:“你不要过来,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江竹听到这话,只好从床上离开,坐到了窗边的凳子旁。
当他再次看向窗边,他才好好地去瞧了瞧那紫色的小花。刚才他站在窗边那么久,他都没有注意到这窗边的紫色小花,现在仔细去看,那株花依然平淡无奇。
谁能想到那么不显眼的一株紫色小花的名字会叫勿忘我呢?
顿时,他对这株紫色小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敬畏之心。
望向紫色小花发了一会呆后,他伸出了胳膊把窗户打开了些,那些之前唱着词的孩童们都散了,外面的雨也停了。
雨停了,阮灵芝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而江竹靠在窗边能看到一抹雨后的彩虹,这本该是令人愉悦的时候,可为什么阮灵芝的泪却留得稀里哗啦呢?
难道是为了悲叹那过往的青春和逝去的年华?
江竹心想:这样也好,不如让她先好好静静,说不定等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她就不再那么固执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江竹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连忙转个头向阮灵芝问到:“对了,张伯伯呢?”
这一问,原本心情已经渐渐平复的阮灵芝又伤起了心来,刚刚哭得有些疼的眼睛再次包含起了泪水。
江竹被阮灵芝这突如起来的情绪变化弄得措手不及。他站起了身,走到了她的身旁,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揉了揉。
过了好久,阮灵芝的情绪才再次平复。随后她声音有些凄怨地说到:“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江竹已经预料到可能是这个结果了,可他还是禁不住向阮灵芝问到:“张伯伯他是怎么死的?”
阮灵芝想了想才说到:“和你分开后,我和师傅一路向南走,有一天我和师傅来到了一片树林,走着走着我感觉想去尿尿,便跟师傅说了一声,于是到一旁的小灌木丛里自行解决去了。可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师傅瘫倒在了地上,我怎么叫唤他他都不知声。过了一阵子,他的身子就凉下来了,我才知道他走了,就在我离开那么短的时间内。”
说完阮灵芝就像再次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一下子躲进了江竹的怀里。
江竹一只手轻轻拍着阮灵芝的后背,另一只手拽出了阮灵芝手里的手帕,缓缓地伸到了阮灵芝的脸庞,柔柔地擦着阮灵芝眼角还未干了的泪痕,嘴里说到:“不要怕,还有我在。”
阮灵芝这时乖乖地躺在江竹怀里,没有像之前的不情愿,反倒温顺地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等阮灵芝第三次停止哭泣不再抽噎时,江竹问到:“灵芝,张伯伯出现意外后,你还有什么其它发现吗?”
阮灵芝眼睛突然瞪得好大,手紧抓住江竹的衣袖,两鬓有微微虚汗冒出,声音有些害怕地说到:“有,有。在我发现师傅可能遇险之后,我将师傅的上衣脱了下来,看到了师傅的胸口有一块大拇指那么大的棕色伤痕。那伤痕不知是被什么东西伤的,反正不像一般的武器。”
江竹一听,顿时一惊。
他先是将左手拉住阮灵芝的手,等她情绪稍有平复,他又将左手放在了下巴上摸索着下巴,右手继续搂着阮灵芝,随后眼睛又打转了好几圈,同时向阮灵芝说到:“那确实不是一般的武器,恐怕那是指伤,是被人的手指搓中的。”
阮灵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脸上表情有些疑惑。
一个人的手指会有这么厉害吗?阮灵芝心想。
紧接着江竹问到:“后来你就来到了这家客栈?”
阮灵芝没说话。
江竹这时左手从下巴移到了阮灵芝的腰间,轻抚着她腰间的秀发说:“张伯伯是被恶魔之手所杀。”
“恶魔之手是一个人吗?”阮灵芝弱弱地问。
江竹轻轻地点了点头,在短暂的沉思后说:“他是一个人,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阮灵芝又小声问道:“你见过他吗,竹哥。”
“没有,从来也没有。”江竹答到。
这时阮灵芝突然话风一转说:“那就算以后我们不见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我能做的我都答应你。”江竹回到。
阮灵芝说:“那你帮我把师傅的仇报了好吗?”
江竹说:“这件事恐怕我很难办到。”
阮灵芝一听,突然张开了嘴,猛得向江竹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竹眉毛向上挑着,虽然感觉很疼,但他却依然咬着牙忍到她咬完。
等阮灵芝咬完后,江竹偷偷地松了口气。
他想等她咬完恐怕她就觉得我不欠她什么了,她可能就放下了。
可江竹又想错了。
阮灵芝咬完江竹松开口后说到:“你既然不帮我,那我就让你好好记住我,不仅是让你记住我,也让你记住你自己是多么的无情。”
江竹听完后哀叹道:“灵芝,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帮不了你。那恶魔之手确实不是一个能惹的人物,就算是我丢了性命恐怕也不一定能杀了他,更何况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不能留樱妹一个人孤苦地在这个世上啊。”
没想到阮灵芝听完江竹的话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从江竹怀里再一次挣脱后,躲在床的最里面,指着江竹的鼻子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江竹倒也没再说些什么,从床上一起身很平静地离开了灵芝的房间。
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看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疤,一切都像是梦,一梦南柯的梦。
江竹走着,摇摇头,心想: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