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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夏日,用晚膳的时候日头才堪堪西斜。
章太医和那名符医住在庄子外侧的一个跨院中,穆识月准备等兄长睡了自己先见一面,是以就没有请他们到主院这边来用晚膳。
穆识月是和穆辰琦一道吃的饭,夏奕的晚膳尤庄子上的仆妇端到了他暂住的房间内。
因这里只有她们两人,穆辰琦也就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了,兴致勃勃的和妹妹讲着刚才在池塘边夏奕用鞭子卷青蛙上来的事情。
“夏公子真的太厉害了,一甩鞭子就能卷上来一个,池塘边上的青蛙都快要被他打尽了,我们就一起送到厨下让厨娘们先养起来,等明日烹了栗子焖田鸡来尝。”
穆识月一脸错愕,栗子焖田鸡她当然吃过,却真是不知道是这么来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明日是不是该尝了。
一顿饭用的她险些食不下咽,勉强的吃了几口粳米饭又喝了半碗汤便早早放下了筷子。
用过晚膳穆辰琦就照惯例回去研究他近来常鼓捣的算筹了,穆识月这里得了空闲,就让江伯引着她到跨院去见章太医他们。
刚走到院中就碰见了夏奕,见她周围跟着七八个人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去了。
“我也去见见那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符医,穆六姑娘不会介意吧”,夏奕从今日见面起就一直是以笑示人,好似已经忘了那一日两人间剑拔弩张的事情。
跨院中章太医一身寻常衣饰立在一口几口承了水的大缸前,那是为防火准备的,此刻里边也养着一只青蛙,鼓着大腮帮子一翕一合的和章太医大眼瞪小眼。
穆识月望着章太医比初见时更凌乱冗长的八字胡,深知这位朝廷命官此行经历过什么,毫不犹豫的上前双膝跪地就行了个大礼。
“章太医为家兄之病不远千里寻师,其中艰辛识月早已知晓,心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无论家兄最后能否康复,识月都会感念章太医的恩德,还请受识月一拜”,话落就接连叩首三下。
章太医本是倨傲之人,但见对方一个小姑娘竟能做到这般,心中那一丝险些丢了性命的郁结之气顿时烟消云散,连忙上前一步虚扶,“穆六姑娘切莫行此大礼,医者父母心,这是我应做的”。
夏奕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来,这老头什么时候还知道医者父母心了,不过也对穆识月这样知感恩图报效的行为感化,是个知情识趣的小姑娘。
她这样一番做派,即便章太医对此行多有不满也不忍心再抱怨什么了吧。
“小女想要拜见一下尊师,不知此时是否方便”,穆识月放下刚刚的感激直言回到正事上边。
“家师正巧要先和穆姑娘交代些事情,二位请随我来”,章太医一改以前所见的散漫形象,客气起来。
穆识月下意识的看了夏奕一眼,夏奕却是一副我更感兴趣的模样回望她,其实他早就见过那名符医了,不过是好奇他到底会和穆识月说些什么,还有祝由之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穆识月无奈的收回目光,跟着章太医进了西侧敞厅,里边正有一位穿着夹棉袍子、须发皆白的老人在那里喝茶。
初夏的天气,他这一身行头不得不说很另类,可是看着他光洁没有汗珠的额头,还有面前滚烫的茶水和火炉,穆识月暗叹高人总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师傅,这位是病人的妹妹,这次跟着来的就是她”,章太医向坐在那里眼睛都没抬一下的老者道。
“嗯”,老者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声音。
夏奕没有上前,就歪在门框边上闭目养神,只一双耳朵时刻关注着敞厅内的动静。
这老头昨日他就觉得怪异,不过毕竟此事与自己无关也就没有去调查。
“你既是跟着病人来的,有些事我要嘱咐你一声,祝由之法是借符咒禁禳来治病,有些浅表病症能咒出病愈、符进病出,但有些病因已明,却祝之不愈,这说明祝法不起作用,就要改用禁法或符法”,他的声音不似寻常人,倒像是直接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穆识月听着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老者依旧是闭着眼睛继续缓缓道:“现在的人对祝由术多有不解,认为此法诡异非常,所以能接受的人很少,我可以为你哥哥治病,但你们要应我三件事”。
穆识月虽心中升起些胆怯,但事已至此她是绝不会放弃的,“大师请讲,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能做到的事情我穆家绝无二话”。
这话是临行前父亲交代她的,因他有要事在身此次不能跟着来,但也全权交代给她,哪怕有一分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因此穆识月才有底气说出这些话。
老者像是轻笑了一声,只是太快就消失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本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不用害怕,一是既然你们信得过老朽,那就要将病人全权交给我,无论我做出了什么你们不能理解的事都不能中途阻止或者中断,这是我要你们用性命担保的事。”
穆识月点头称是,“这是自然”。
“其二,我需清净斋戒三日,这三日中不能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来扰我清净,此一条也是必须做到的”。
穆识月沉默了片刻,想来这郊外的庄子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打扰到一个客人,即便是有人没眼力想要阻止,她这次可是带了大把的人来,于是亦应下了这个。
“第三条,若是我的祝术奏效,令兄身体好转,我希望贵府能将我的身份代为保密。”
这一条一出,屋内几人都望过去,穆识月心中好奇,从医习术者有几人不是为了名扬天下,穆辰琦这样连神医清明子都治不好的病症若是他能医好,传扬出去的话可就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又为什么不能外泄。
“个中缘由你们不用揣测,我自有我的道理,只说你是应也不应。应了,我就准备治病,不应,咱们就在这里告辞了”,老者有些不耐烦道。
“应,这本是大师自家的事,我们当然不会掺和其中”,穆识月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坚定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