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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天却不让她如愿。
她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却偏偏被逼得大张旗鼓轰轰烈烈。
安国公主的银钗子掉进湖里了,忙派了人去捞。
不想……却从湖中捞出了一具尸体,尸体身上还绑了许多石头。
若是不今日安国公主掉了钗子,这尸体怕是在湖底烂成灰都没人知道。
衡止当时就站在旁边,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只记得,有两道目光,她永远也不会忘。
一道来自安国公主,写满兴奋,恨不得跑到那尸体旁边看个究竟,好在宫人们拦住了。公主尊贵之身,怎么能接近那些污秽。
还有一道目光……来自那个宫女。把她当做白芷,待她很好的宫女,她连名字都没敢问的宫女。
衡止清楚的看见,她望着那副被湖水泡的腐烂肿胀的尸体出神。
所有的人都转过了头,掩面呕吐,她没有。
衡止从她眼底,看到了慌张。
盯了那尸体许久之后,她才看了过来,看向站在这边的“白芷”。
她缓缓走了过来,步履蹒跚,有些踉跄。
“是不是她?”
衡止别过了头,没有说话。
“白芷?是不是白芷?”
衡止颤着声息,说了声“是”。
她便一把将衡止推开了,推得跌倒在地。
“你骗我的吧,”她突然开始大笑,笑得悲痛苍凉,“你骗我的是不是?我前几日还跟白芷一起聊天一起吃点心。”
衡止只道,“对不起。”
“对不起?!那是白芷!”她指着那具尸体,哽咽道,“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可现在……现在我却不敢过去看她一眼!”
衡止又道:“对不起。”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白芷?”
衡止只是一直道,“对不起。”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就能认出那具尸体是白芷。
后来因为那个宫女的情绪失控,到处哭喊着那具尸体是白芷,又说那边站着的那个是冒牌的,众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像看一个怪物一般看着那边孤零零的衡止。
不是她……
人不是她杀的……
可心里又有个声音说,“可白芷确实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害死了她。”
所有人都站在另一边,像看个污秽不洁之物一般远远的盯着她,不敢靠近。
衡止抱了抱自己的胳膊,紧紧蹙着眉。
她觉得冷,很冷。
安国公主看起来很是兴奋。她一开口,这事儿便不得不查一查了。
于是衡止只能被押进了大牢中。
慧嫔没有帮她,也不想帮她。
殷若拂没有帮她,也帮不了她。
“你不是白芷,到底是谁?!混进皇宫,有何目的?!”
衡止当然没有回答。她两眼无神,写满了空洞。
大约是有人交代过什么,狱卒也没有苛待她。该给吃的喝的还是给,她住的牢房也没有那么不堪。
但她还是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觉得冷,那白芷在湖底沉了那么久……她该有多冷?
她抱住了自己的双腿,脑子里全都是白芷被打捞出来后的那副样子。
全身肿烂发白,散着浓浓的腐臭。
一开始的白芷,明明是浑身清香的。
衡止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没办法告诉自己“白芷是慧嫔的人杀的”,她满脑子都是“衡止你害死了她”。
她只觉得头越来越疼,快要炸裂开来了。
她告诉自己,衡止,你要想个办法,你不能被困在这里。
但心底又有个声音说,衡止,药渣已经送出去了,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就待在这里吧。
她甚至都没有力气想出什么办法,她的脑子里全都是缠绕在一起的乱线,绞的她头疼欲裂。
但她却并没有在牢里待很久。
没过两天,就被完好无损的放了出来。
衡止知道,是殷若拂,一定是她。
她很好奇,不知道殷若拂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衡止明明应该是背了一个“杀人顶替”的罪名,现在却毫发无伤。
但她一出来,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好奇心,更后悔自己的毫发无伤。
有人替她死了。
那个控诉她“害死了白芷”的人,替她死了。
衡止只觉得自己进宫,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凭什么两个不相干的姑娘……两个那么无辜的人,都要因为她而丢了性命?
凭什么……她明明不想害死任何人的,可偏偏却接连害死了两个?
她路过那具尸体的时候,风拂白布,轻轻掀起了一角。
她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双突兀地瞪着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衡止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压了千斤的山石,令她移不动腿。
一个慧嫔,一个殷若拂。
两个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帮了她的女人。
却也是两个心狠到……可以为了大计夺取任何人性命的女人。
的确,两个姑娘都是为衡止而死。慧嫔和殷姑娘的初衷,也只是为了保护她。
但这不是衡止想要的。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她还依稀记得当时虞美人说的话。
“水苏她……就那样死在了我面前,生生的被放干了血!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现在才明白那种撕心的难受。
虞美人当时什么都做不了。那她呢?她现在又能做什么?烧纸钱?继续偷些点心埋到树底下?
衡止弯了弯腰,掩住了面容,却流不出泪。
她胃里一阵翻滚,一不小心就干呕了出来。
她起身,擦了擦嘴角,无力的一笑。
报应吧,衡止,这就是报应吧。
你想为人家神伤一番,意欲以几滴廉价的眼泪救赎自己,可亡者却并不同意。
她们要让你干呕,让你更加愧疚。
她牵了牵嘴角,表情扭曲的厉害。
不论如何,衡止总算是出了宫。
浑浑噩噩也好,失魂落魄也罢,她总算是回家了。
站在蔺府门前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恍惚。
完了么?
就这样结束了?
以两个芳龄姑娘的生命做代价?
她依然没能哭出来,眼睛干涩的难受。
“受什么委屈了,眼睛红成这样?”
衡止回头,对上了连城担忧的双眼。
几行泪,便刷的冲了下来。
连城不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静静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没事了,已经回家了,没事了。”
衡止依然抽噎个不停。
连城将她环的更紧了些,“没事了,有我,芷蘅,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