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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虽然小的重金买到这里的。既然是少侠您要买,小的赔本买卖都行,价格您看多少合适?”奴隶贩子陪着笑说,生怕少年一个生气就用剑把自己砍了。
少年抽出一张大面额银票,甩给奴隶贩子,看向锁着奴隶的锁链:“解开!”
“是,是,是!我马上就解开。”奴隶贩子找出一串钥匙,又有些迟疑的问道,“是都解开吗?少侠要是把脚链也解开,他要是逃了……”
奴隶贩子话未说完,少年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拿着成串的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锁链上的大铁锁,连忙说:“小的这就给少侠解开!”
那奴隶被解开后,从地上站起来,兴许是长期带着重重的锁链的缘故,他的腿和手有些颤抖。低着头,依旧能看出来他是一身倔气,只是却收敛了许多。
“跟着我。”少年冷声对那奴隶说。
奴隶的脸上灰扑扑的,大半张脸被糟乱的头发盖住,一言不发的跟上少年。
少年的容貌虽然平淡无奇,身上却有一种上位者让他不得不臣服的感觉,他很讨厌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即使从他成了奴隶,成为一件别人眼中的物品任人挑选的时候,便没有尊严可言了。但他还是很讨厌。
对于少年救了他,他的心里没有一点感觉。世间最泛滥的感情便是同情,而他,从来都不需要同情。他用最深的恶意来揣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竖起满身的刺,面对着这个他早已失望得透彻的世界。
“你的名字?”少年突然停下问道,垂下的眸子里,隐隐约约带着些许忐忑。
那奴隶也跟着少年停下,语气颇有些无所谓的回道:“没有。”
“那……”少年听见他的答案,眼神中迸现出激动的色彩,这是他要找的人!
但在他身后的少年什么并未看见。
“既然你没有名字……”少年语气忽而变得温和起来,想了片刻说道,“你是我的人,便随我之姓,名再甯。”
甯:意味快乐安宁,充满希望。再甯:重新充满希望。
就像从前少年遇到这孩子的时候,他早已不是眼前这幅阴郁死气的样子了。但可想而知这一番变化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他只是把他的希望放在表面,痛苦隐藏起来而已。
少年清朗的话音落下在他的心上,好像一片小羽毛,让他想要抓住,却又害怕触而不得。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他觉得,眼前这个称自己是他的人的少年,给他取名的少年,似乎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少年带着再甯从成衣铺里买了一套衣服,从发簪到鞋子全都买了一遍。
买好衣服,两人又来到一个客栈,包了一间上房,少年从楼下向小二叫热水,便走出房间。
临走前少年把衣服递给再甯,对他说道:“去换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重新出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个身体瘦弱,看起来有八九岁的孩子:“你今年十一了?”
再甯被他问的一愣,一时不明白他问什么这么问,也奇怪少年怎么会知道他的年龄。
“太瘦了。”少年悠悠一叹。
“啊……”再甯反应过来少年说的什么,脸有些发烫,他确实是瘦,明明都十一的年龄了,看起来还像八九岁的孩子。
少年不再言语,带着再甯出了客栈,又向卫城的城外走去。
卫城四季如春,但一年中花开得最好的时节,还是在春天。
他们走在卫城里,随处可见百花争艳,绿树繁荫,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鸟鸣交合,市井冈山,花草林立。一番“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欣欣向荣之景。
到了城门外,少年指着一个方向对他说,“从这个方向走去,有一座边北城。这些银票给你,寻一辆马车去那里……”
“你不去吗!”再甯突然问道。
“不去。”
听着少年的话,再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终于要抛弃他了吗?
他不禁昂起头,沉寂的眸子里是少年的倒影。可惜他却未从少年的眼里看出任何情绪,那张平凡的脸上唯一让他觉得吸引的眸子,正看着他指的方向顾自说着。
“再甯?”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再甯耳边响起,他慌忙将视线从少年脸上移开,接过少年给他的银票。他的右手紧紧捏着银票,仿佛要把那些银票捏碎。
少年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只是轻轻扫了一眼,还是没有说什么。
“到了边北城,在边北城找最大的客栈住下,”少年接着说,“你便在哪……”
耳边少年的声音虚幻无比,再甯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我知道了!如你所愿。”再甯不等少年把话讲完,便迅即转身往少年指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竟然害怕自己被那少年抛弃。也许只是贪恋少年那一点点温暖,说到底他还是有心的。可这人确实就是像羽毛一般,他怎么也抓不到。这样他宁可先走一步。
少年看着再甯跑去,自己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心里担心,使上轻功片刻便追上他,执着剑鞘挡在他的身前,拦住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再甯沉默不语,却扭过头不去看他。
“这熊孩子……”少年心里暗叹,又还是摇着头说,“罢了……”
“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不迟。”少年收回剑鞘,语气缓了缓说道,“等你到了边北城之后,在边北城最大的客栈等我,明天我会去那里找你。”
他没有打算抛弃自己吗?再甯的表情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他这样的累赘,这少年救自己是看他可怜,就算抛弃自己也是应该。
“我的话就这么不能信?”少年看着再甯愣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微翘的弧度,便向远处飞掠而去。
再甯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少年的身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他才慢吞吞地挪动步子离开这里。
……
半月崖里,嵇若思坐在梳妆台前,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里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小心翼翼地在脸上摸索。
直到她找到一个边角,食指蘸了蘸青瓷碗里透明的药水涂抹在那里。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从她的脸上揭了下来,渐渐露出她光洁如玉的脸。
嵇若思把人皮面具放进锦盒里收好,端起青瓷碗走出房门,把里面的药水倒在外面的泥土里。
她就是买了嵇再甯的那个少年。
前尘往事皆深埋于心,她能做的就是用她知道的未来保护那些她欠了因果的人。
前世她遇到嵇再甯时,他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了。依旧瘦弱,却是一副没心没肺,开朗乐观的样子。
他总是把自己的往事匆匆略过,只说他从前是一个奴隶。说这话时,他完全没有在意嵇若思知道了他从前的身份会不会瞧不起他。
“无名。”是前世她对嵇再甯的称呼。
她问他的名字时,他笑嘻嘻的说:“在下无名。”
她当时就真以为他的名字是无名了。当她问他为何叫无名时,她才知道,原来无名不是无名,而是本就无名。
前世你无名,今世便以再甯为你之名,冠我之姓。
愿你今世一生安好无忧。
卫城是离半月崖最近的一个城池,所以嵇若思一直知道,这繁花似锦的地方却有一个奴隶街市。
她今日去卫城,本是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自己真的找到了这个人。
而从半月崖去往清月国所须经过的第一个城池,便是边北城,是以嵇若思便让嵇再甯在边北城等他。
第二天一早,嵇若思是被当空的太阳扰醒的。七手八脚的找了一套简洁,便于行动的衣裙,匆忙洗漱好,嵇若思算了算时辰,发现还很早。
嵇若思走出房间,敲了敲偏房绿绮的门。
绿绮穿好衣服,睡眼朦胧得开了门,看向嵇若思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收拾你的衣物。”嵇若思直接说道,“一会离开半月崖。”
绿绮听着嵇若思的每一句话,脑袋蒙蒙的:“姑娘,我们离开半月崖做什么?”
“去收拾吧,出门在外行动不便。衣物多带简洁一点的。”嵇若思没有解释原因,继续吩咐道。
绿绮听着嵇若思的指挥,收拾好衣物,还是一脸的迷惑。但在她的想法里,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嵇若思带着绿绮在出崖口时,清予岚已经在半月崖上伫立了许久。
来接清予岚的人是他的十七皇叔,甘王。
先帝生了十八个儿子,临死了,却只剩下了三个儿子,坐上皇位的清帝,清帝一母同胞的十七皇子,还有一位在大理寺天牢里的庄王。而其他的皇子,不是犯了大罪,就是早夭。
清帝初登基便封那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为甘王。清予岚不知甘王为何能活下来,一母同胞的情意未免太过牵强。甘王甘王,未尝不是清帝的警告。
可真的甘心吗?
皇家之中,从来没有干净的。
“小师妹,你真的绝意离开吗?”清予岚郑重询问。
“嗯。”嵇若思淡然笑着,“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清予岚失笑,再怎么长大,你还是我的小师妹呀!当个孩子,我们半月崖师兄弟护你安好。
“师兄,发什么呆呢。我们走了。”嵇若思轻轻拍了一下清予岚说道。
“嗯。走吧!”清予岚点头,便走在一行人最前面,向山下走去。
下了半月崖,嵇若思便看到远处浩大的一众队伍。每一个护送的士兵都身着甲袍,腰带长枪。
清予岚己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十七皇叔了,记忆中也只有模糊的影像。
甘王毕竟也是久居高位,此时在这庞大的队伍中,一眼便能看出最前方那个一袭蓝色锦袍,披着白色狐裘的人,便是甘王了。
甘王的容貌继承了清月国皇室的俊美,已经年过三十,却丝毫不显苍老,蓄着胡子却反倒相比那些年轻人多了几分沉稳。仪度翩翩,负手而立。
“皇叔安好。”清予岚向甘王走去,弯腰行礼。
甘王摆摆手:“侄儿不必多礼。本王早就听说大皇子聪颖好学,即使在这荒芜的江湖之地十几余年,也不失礼数。”
听到半月崖被称作甘王荒芜之地,清予岚随旁的小侍立刻气的脸色涨的通红:“公子!”
按住这个小侍,清予岚摇了摇头:“稍安勿躁!”
甘王的挑衅清予岚并未放在眼底,他明白这只是甘王的一个试探。但是,甘王千不该万不该侮他半月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