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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你夜探我的房中有何企图?”女人审视着浴桶里的嵇若思。
“误会,我本无意……”嵇若思见那女人神色平静,没有一丝寻常人被偷窥的恼怒,连忙解释说道。
她本只是想查探嵇再甯是否在这间房子。
哪知人没有找到,倒是撞到了别人沐浴。
不仅如此,还别人发现了!
这就尴尬了!
“哦?”女人向嵇若思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有一个小巧的水印。
走到浴桶旁,女人把嵇若思从水里捞出来半卧在床边,揭开嵇若思湿漉漉不停滴水的裙摆,小腿上一把飞刀深深的扎进肉里。
“嘶!”血肉模糊的样子让嵇若思也不由得吸气。
“你受伤了。”女人皱着眉说道。
“这本就是我失礼了,阁下警惕,射了这暗器也无可厚非。只是……””她说道,“只是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不得已而为,还请阁下见谅。”
“我名重天。”女人说道,“不必称我阁下。”
女人想了想。
“叫我重天姐姐吧。”她道。
嵇若思疑然的看向重天,似是不明白她为何此般做法。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重天说道。
她的语气怅然,仿佛是在说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
嵇若思见好就收,作手行礼:“多谢阁……重天姐姐不怪罪我。”
重天笑了笑,惊鸿一瞥。
真像。真像那女人。
特别是那双眼睛,不似她从前,反而是比她现在有过而无不及。
她的孩子原来已经这么大了啊!
那群整天弹劾的大臣,若是看到了这小姑娘,不知得惊掉多少下巴!
真是可惜,她在心里叹气。
可惜没有人知道。她想。
“重天姐姐若是无事,那我便先走了。”嵇若思说道。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重天说道。
这样说着,手上已经准备去脱嵇若思的鞋子了。
嵇若思一个机灵猛然向后缩了一下,看到重天脸上明显愕然的表情,讪讪笑着,她知道是她反应过大了。
“这点小伤就不麻烦重天姐姐了。”嵇若思说道,言语之间推辞之意不言而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既然是更重要的事情,若因这点小伤耽误了怎么办。”重天说道。
语气颇有些不容拒绝。
“应该不会……”嵇若思迟疑道,“重天姐姐,其实我是在找人。”
“有何人是需要你这样进入一个一个房间来找的?”重天说道。“咯咯咯”得调笑起来。
“我也知道这样的办法笨……”她说道,“但我知道的信息只有边北城最大的客栈这一个。”
“就这样吗?”重天问道。
“等我一下罢。”
说着她从夹屉里取出一个匣盒,丢给嵇若思:“自己先包扎。”
“若是,失血过多可就不好了!”重天说道,斜眼看了嵇若思的小腿一眼,“找人的事不用着急,我来解决。”
嵇若思接住匣盒,重天已经出了房间。无奈的笑了笑,顾自打开匣盒,里面包扎的东西一应俱全。
轻轻褪下沾着伤口衣料,先清洗伤口,看着那把飞刀,嵇若思捏住刀身一使力。
“嘶!”。
把飞刀用纱布包起来放在一旁,嵇若思才逐步处理伤口。揭开装着药膏的瓷瓶,一股清凉之气向着她的鼻子争先恐后的袭来。
这药膏?
嵇若思哂笑,重天这个女人还真舍得。
但她也不禁怀疑,除了相似故人,重天对她一无所知,不应该对她这般看重。
除非,是那个故人真的对重天很重要。
这故人,真的与她相似至此?
伤口比较深,嵇若思把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尽量不让伤口渗血。
嵇若思看着包得圆鼓鼓的腿,表情形似发呆时,重天已经回来了。
“这个,你自己找吧。”重天说道,把手中厚厚的账本扔给给嵇若思。
“这里面记载了边北城所有大客栈的住客登记。”
“多谢重天姐姐。”嵇若思道谢,又疑惑的看向重天,“只是这账本……”
“不肯说,威胁威胁就给了。”重天眼里嘲讽,“这边北城大客栈的掌事,竟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嵇若思转念一想,也是,凭重天的武力,她刚开始已经感受过了。
况且又非什么重要机密,也难怪那些人轻易给出这登记账本了。
重天看着嵇若思认真翻着账本查找的样子,嘴角溢出一丝笑。
威胁什么的都只是她随口一说。
想她天机阁阁主,要知道什么还需要如此大费小章吗?
这小姑娘,和那人一样都是小狐狸。
若是她不这么说,小姑娘指不定三言两语推断出什么事情,对她有了防备。
“找到了!”嵇若思看着那个大大的再甯三个字笑出,说话也带上了几分笑意,“重天姐姐,多谢了,那我就先去找人了。”
“快去吧。”重天倚着门,“我也该换个客栈了……”
“重天姐姐,你不用这样的。”
“小姑娘,别想多了。”重天说道,“这客栈既然你能进来,别人也能进来。早已不安全了。”
“那重天姐姐,我们就此别过吧。”嵇若思说着,越上房梁,看样子又是要翻窗了。
其实也可以走门的。
重天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静静的看着嵇若思离开。
嵇再甯所在的客栈是在林记客栈三楼次间房。按着账本上的地址,嵇若思想了片刻,再次从窗边翻去。
客栈里,嵇再甯安静坐在软凳上。从他进入这个房间,到坐在这里,未动过一丝一毫。
已经很晚了,他还是坐在这里等着。
他有些着急,着急想要见到那个让他松懈了防备的少年。
但他又很耐心的等着,他知道少年一定回来,没来由的这样直觉。
“再甯?”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叫着他名字的女孩,房间里的烛火映着她的脸颊,明明晃晃,更衬得她肤白若雪。
很意外,他并不排斥她。
“我名嵇若思。”她莞尔一笑,“是把你买回来的人。”
“是他吗?……她。”
他并不在意她的性别,也不在意她的名字。
只有这个人,她想丢下自己的时候,他才会害怕。
只是原来她是个女孩啊。难怪这么细心。
他看了一眼嵇若思。她长得真好看,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不止那双眼睛,每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人的名字,随她之姓,是什么姓呢?他只知这人说他名再甯。
“所以,我叫嵇再甯?”他问道。
“你若愿意,便以嵇再甯为姓名。”嵇若思如是说道。
“好……”他低吟。
嵇再甯,是他的名字。
“你以后有何打算呢?”嵇若思问道。
他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今后有何打算呢?
“我是,你的。”他沉着声音说道。
语气中隐隐压制着怒气,似是不满嵇若思想要将他拒之门外,低下头不去看嵇若思。
嵇若思听得莫名,以为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你不是我的。虽然我把你买回来了,但是并没有想过限制你什么,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知道……”他说。
但是,“我想跟着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带着一丝渴求地看着嵇若思。
不要把他丢下,好吗?
他在荒芜中太久,想过要逃离,想过要变强,想过要有朝一日把那些让他痛苦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生命对他有何意义?身处黑暗的人永远都看不到希望。
可这一切,从遇到这人开始就变了。
她从深渊中将他解救,明明一开始自己是漠然以对的,却又不由自主的恐慌……
恐慌……自己被她抛弃。
他想抓住这片羽毛,即使抓不到,能一直看到也行。
所以他说:“我想跟着你。”
跟着你。
“跟着我没有好处。”
他听见旁边的人这样说,话中带着慵懒不起涟漪,轻轻飘进他的耳中。
“你还小,不懂这些。”嵇若思墨瞳柔光,耐心的向他解释,“跟着我,你永远会觉得低我一等。”
这孩子的自尊很强,她一直都十分清楚。
跟在她身边,以什么身份呢?
前世欠下的债,今世她更不愿做这种趁人之危之事。
可是我本就低你一等,嵇再甯想。
嵇若思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想通了:“你放心,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你有什么意愿,尽说与我听吧。”
“不能跟着你吗?”嵇再甯问,低垂着眸子,视线落在那一截一截融化得不成样子的红烛上。
他的话让嵇若思愣了愣,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拗?
“你真的决意了?”嵇若思问道。
嵇再甯半跪在地上:“见过主子。”
除了这种方式,他想不到其他能留在嵇若思身边的方法。
这孩子……
嵇若思心里叹气,走过去把他瘦弱的身体扶起来:“你不是下人,不是仆从,更不是奴隶。”
“你若执意,我便当自己多了个弟弟吧。”
弟弟?
不是下人,不是仆从,更不是奴隶?
嵇再甯低垂的眼眸里看不清神色,只是弧度变大的唇边泛起微微笑意。
原来她是个心软的人啊。
原来这样就能留下啊。
“姐姐……”他叫道。
“嗯。”嵇若思回道,“再甯有何事?”
“无事……”
只是想叫叫你。
然后你应了。
我的姐姐。
“再甯若是要一直跟着我,一定要变强才是。”嵇若思看着嵇再甯说道。
她的眼底不起波澜,嵇再甯却能感觉到她的认真。
“姐姐要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东西,所以要去做很凶险的事。”她语调平平。
只是说到这儿时,嵇若思的眼中却突然迸射出凛冽的杀意,“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可后退。”
从她在半月崖再次睁开眼时,这些事便已经注定不可后退!
嵇再甯没有漏过她带着杀意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他在那些奴隶贩子的身上也看到过。
因为厌恶,所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动辄打骂。
姐姐在厌恶什么呢?
姐姐要保护的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一一闪过。
我会变强,然后保护你。嵇再甯在心中说道。
“再甯若是无事。”嵇若思说道,“时辰已晚,再甯是留在这里,还是随我离开?”
“我跟着姐姐。”嵇再甯不假思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