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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外头的马匹越跑越快,我差点就脱手被甩了出去,我死死的抓着横栏,我能听到街道上的行人尖叫躲避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行!
这么下去,我坚持不了多久!
我拧了拧眉头,脑子快速的思索着要怎么办。
卓阳楼。
齐绍秦站在雅间的窗台上把玩着从我头上拿走的素玉簪子,身边坐着一位白衣男子,五官多了几分西域风情,但却气质出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眉目间流淌着如月华一般的柔和,会令人仿若跌入一个温暖的梦里。
“那女子便是你提到的相府四小姐?”
白衣男子也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正巧看见我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路上行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齐绍秦修长的手指捋过素玉簪子,俊脸上浮现了一丝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白衣男子眉心蹙了蹙,楼下的马车已经把街上的摊子都撞的乱七八糟,估计坐在这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你不出手救人?”
白衣男子倒是好奇了。
齐绍秦勾唇浅笑,素玉簪子轻轻的敲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有胆子拿我的名头去请夫子,难不成这么点小事就能吓到了?”
白衣男子愣了愣,叹息着摇头:“摊上你这么个无良的无赖,那小丫头片子,也是可怜见儿的。你就不担心她被那马车甩出去摔死?”
“死不掉。”
齐绍秦那双漆黑的眸子带上了某种笃定的意味,能被与一个贼人周旋谈条件的人,能只是个娇滴滴的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
啧啧,他不信。
——
我可不知道齐绍秦就在卓阳楼上看着我的好戏,若是我知道,估计银牙都要咬碎。
马车一个大幅度的转弯,咚的撞上了一个小吃摊,一大锅子的笋泼肉面和油酥饼儿被撞翻,我在马车里也滚了一转儿,幸亏及时抓住了横栏,不然摔下去脑袋也得开花。
那一大锅子的笋泼肉面和油酥饼儿,整个朝那匹已经疯了的马匹兜头兜脸的浇过来,马匹更加的癫狂,朝天抬起两条前腿嘶吼了两声,踹翻了整个小吃摊,继续往前冲。
不行!
这样我真的会送命!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抓紧了横栏,另一只手一把把门帘给撩开,我在心里丈量了一下角度和位置,咬了咬牙孤注一掷的纵身一跃。
我能听到周遭传来更多惊讶的尖叫声,我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回想前世的时候,我代替齐锦帧去西秦,不仅找过打马蹄铁的铁匠,还学过骑马,哪怕是战马我也能驾驭。
只是我现在人小力气不够,不然早就跳车了,可马技我还是有的,我右手迅速套住缰绳卷在手腕上,狠狠的一拽,左手在马脖子上的一处极为隐秘的穴位戳了一下。
马匹再次仰头嘶吼了一声,却在要撞死城门的那一刻停住了。
我的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个脊背,我趴在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的马背上,再多余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不少躲避的行人开始围拢了上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披头散发的,即使不是,但是也不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我咬咬牙,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赶紧伸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家主子不见了……”
听了我的话,围拢过来看热闹的行人都是一愣,开始打量我的穿着打扮,我没有唐惜惜的地位和财富,穿戴的自然不如她,而我平时也喜欢素一些的衣裳,所以我这一身青衣衫裙,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就如侯月平家的小童子似的不起眼。
哪有千金贵女穿的这么寒酸,是吧?
而且那马车也不像是千金贵女的马车。
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从来都不怎么有机会出门的相府四小姐也没有什么人见过,再加上我这么一喊,不少人都以为我是个丫鬟。
正好,我就需要这样的认知,不然我一相府千金纵马在街上横冲直撞,衣衫凌乱,不管什么原因都能被人抹黑了去。
“你家主子怎么了?你是哪家的丫鬟?”
人群中有好心人开口问我,我仍旧掩着面哭泣,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马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从兰芝跳车那一瞬我就能断定,这事绝对与大夫人有关。
既然是大夫人做的,那我只能怪到她女儿唐惜惜头上了。
我刚要说话,齐绍秦好听又欠扁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了:“那是本王新买的丫头。就让她看个车,都看不好。”顿了顿,他又开口朝他身后的小厮道,“四九,去把幼薇给我带回来,免得别人笑话。”
“是,王爷!”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了把,我没想到齐绍秦突然冒出来,还打乱我的计划,我只能咬牙顺着他,低着头跟着他那个叫四九的小厮起了身。
既然是声名显赫的四王爷齐绍秦的人,即使有人要说话也不敢,我跟着四九低着头进了卓阳楼,然后上了雅间,我进去的时候,顺便瞄了一眼,雅间的名字叫雎鸠阁。
齐绍秦找了人在给我善后,还把马车撞坏的摊档都给一一赔偿了银子,幸而没有撞伤了人,不然还得更麻烦些。
四九找卓阳楼的厨子又做了几样小菜,还温了酒送进来,雅间里便只剩下我和齐绍秦两人。
我即使不愿,也得依礼行礼:“谢过四王爷。”
齐绍秦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他坐下,悠然的品着杯子里的竹叶青,姿态优雅好看,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冷:“相府四小姐,倒是懂得骑马。”
想必是刚才我制服那匹马的事情全然落在他的眼里了,我张了张嘴想着唬弄过去,可齐绍秦却眯了眯眼,直截了当的问:“你别说你不认识乌孙奎朗。”
我心里一惊,乌孙奎朗便是前世我去西秦找到的那位制作马蹄铁的铁匠,他也是骑马的好手,刚才我制服马匹的手法确实是他教的。
糟了,我要如何解释。
我心里着急,可面上却仍旧一派天真稚气:“谁是乌孙奎朗?”
齐绍秦手里的酒杯咚的一声搁在桌子上,发出当啷的声音,我低了头,快速的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齐绍秦起身,高大的身子站在我跟前,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你别跟我装!乌孙奎朗可是西秦的人,怎么,要我带他来跟你见见?”
我抿了抿唇,抬了头,清亮的双眸与他对视着,笑容诚挚:“王爷,你要造反么?居然敢于西秦的人接触,”
齐绍秦的手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指尖动了动,我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造反,依本王看,你们相府才想造反吧?”
我赶紧推开他的手,咚的一声跪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王爷冤枉!惜芜不敢!”
“是么?”齐绍秦低头盯着我的发顶,“可你刚才制服那匹马的手法,可是与乌孙奎朗一模一样,怎么,你要告诉我你自学的?”
“我……是我的婢女教我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我开始煞有其事的胡编乱造,“今日我出来是去请夫子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马车的马突然发疯了,中途我的婢女跳了车,哦,我的婢女可厉害了呢,她烹茶的技巧都与孙家三娘子相似的很呢,我想她也是从哪里听说的或者学到的,不然怎么可能会呢,就像她告诉了我制服马匹的方法,然后……”
“等等。”齐绍秦在我故意说的战战兢兢的一堆话里挑出了重点,“你是说平壤代城那个孙家?前年因私通西秦细作被满门抄斩那个孙家?”
我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是呀。”
齐绍秦的眼睛紧紧的攫住我,似乎想要把我看穿看透,我也就由着他,反正这话我也没说错。
半晌,齐绍秦脸色似乎缓和了些,我猜至少我已经让他把目光稍微从我身上转移了些,我这个相府四小姐,只要查一查就知道我不受宠,连夫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懂那么多,就算懂,那不是巧合也是有人教的。
齐绍秦开口:“你的婢女是谁?”
我答:“是母亲赐给我的她的贴身丫鬟,兰芝,我院子里还有个李嬷嬷,都是母亲赐给我的人。”
沉默片刻,齐绍秦又问:“你母亲是李柔?”
“是。”我点点头。
齐绍秦嗯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跪的腿都有些发麻,膝盖也有些疼,可他不开口我就不能起来,真郁闷。
齐绍秦又坐回了位置上,自顾自的把他的竹叶青喝完了,突然看向仍旧跪着的我,俊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爽:“你还跪着做什么?不知道起来?”
我一愣,脱口而出:“你又没叫我起来。”
齐绍秦拧眉,倒是不怒反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憋着气使劲儿的骂着我,你还给我装的这么低声下气,累不累?”
我忍住朝他摔东西的冲动,轻轻的笑了笑:“回王爷的话,不累。”
“那就跪着。”齐绍秦又收回了笑脸,顺便随手把碟子里的一小块糯米糍丢我脑门上,嫌弃的瞪我,加了一句,“给我跪到天黑。”
我心里默默的叫苦,到底我怎么惹了这位爷了?
真难伺候。
正郁闷着,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了,我身后进来了一人,我本能的侧头,只看了一眼,我眼眶就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