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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风从大峡谷上方吹来,谷中水草哗哗做响,高恩华和司马雪两人浑身疲惫,卧在草丛中,闻着身下清新的泥土味道和身边青涩的水草味,静静恢复灵力,待确定司马元显派来的修士确实走远后,便从杂石堆中钻出来。
高恩华抬头一看,见司马雪发髻凌乱,身上沾满草叶和泥尘,脸上被汗水浸粘的黑一道,白一道,如同一只小花猫般可爱,顺手给司马雪一理秀发。
“大叔道袍也挂烂了,需得换一换。”司马雪身体慢慢放松,身体更加疲惫,说“王国舅有失踪,咱怎么办?”
“唉,真是世事无常,手握北府军的王将军竟这么快落败,这中间定有蹊跷。”高恩华感叹一声,沉吟道:“先回师祖洞府沐浴更衣,然后再偷回京口查清楚王将军的去向。”
师徒俩挽着手,一路向峡谷下方慢慢走去,活动气血,恢复灵力。
“大叔,司马元显真要杀我,人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果真如此。”司马雪回想起将军府前司马元显的两个杀字,心灰意冷到了极点,连咒骂司马元显的心情也没有,手中将玄冥剑缓缓还鞘,又道:“玄冥剑也太邪煞,剑一出,竟难留活口,这样可真不好。”
对于司马氏内部的争斗,高恩华极少出言评价对错,只道:“贫道以往曾说过,剑出鞘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修真界和朝堂不同,一切以强者为尊!”
“大叔今日勇猛杀敌,本公主刚刚想夸你英明神武。”司马雪撇撇嘴,说:“看看,你眼下又成了罗嗦的高姨娘。”
高恩华看着司马雪翘起的嘴角,心中浮出一股痛惜的感觉,长期以来一直担心司马雪返回皇宫的心,开始一点点慢慢放松消散,想到开心处,嘴角自然而然缱绻起一抹笑意。
“大叔你笑什么?”司马雪一愣,伸手用力擦擦脸,问:“我脸上是不是有灰?”
“非也,非也,贫道只是想起这伙修士见到司马元显时的神态和下场,忍不住发笑。”高恩华可不想让司马雪知道自己想什么,立刻施出百试不爽蒙混大法,引歪司马雪的思路。
“嘻嘻、、”司马雪果然嫣然一笑,说:“司马元显这小人睚眦必报,一定不会放过这群修士,一人最少杖责二十。”
半个时辰后,两人脸色逐渐红润,灵力慢慢恢复,两团剑芒在大峡谷中腾空而起,玄冥剑和碧云剑双剑联袂飞翔,向无名山洞府驰去。
无名山洞府中,灵力璀璨,祥气弥漫。
“道长大叔的伤好了吗?”司马雪收起太玄诀,跃下草垫,甩干头发,见高恩华正在身边凝神看着她,便问“去那儿寻找王恭将军呢?”
“贫道的伤没事。”高恩华想了想,道:“王将军只是一名普通士子,能逃到那里去呢?想来一是寻找深山大泽藏匿,二是投靠亲朋。”
“国舅素来自誉名士风流,绝不会藏匿深山,其祖上王敦也曾叛乱过,但士族子弟享有特权,一般罪不至死,最多贬置府中闲赋。”司马雪歪头想了一起,说:“王、谢两族大部分在会稽郡中居住了,会稽内史王凝之便是国舅族亲,咱先去会稽郡先找找?”
“行,要去尽快。”
暮日西沉,霞光渐敛,一抹余辉在千年古城会稽郡的城楼上徘徊。
城外地里耕田的、林间打柴的、山上采药的,纷纷在城门口兵士的盘查下,一一归城,更有趣的是两名男童,赶着一大群白鹅,一路“呱嘎、呱嘎、”的蹒跚着进城。
一架巨大战鼓加在城门一侧,鼓面破旧,木架被风雨和岁月侵蚀,斑驳而沧桑,鼓上方搭了一个高阁,阁顶以茅草掩盖,木阁上挂了一块木匾,匾上隶书“震天鼓”三个大字,每个字铁笔银钩,入木三分,落款王献之。
高恩华与司马雪两人身穿道袍,头带竹笠,跟随着返城农夫们混进城。
“道长大叔,司马元显定然也能想到王国舅来会稽郡投亲。”司马雪忽然说道:“他会不会在会稽郡设伏?这小子才十七岁,是我见过最狡诈的小人,比狐狸还狡诈十分”
“狡诈和年纪无关。”高恩华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谈论司马氏族事,道:“曹武帝年间,荆州少年周不疑与魏武帝之子曹冲,并称当世神童,年十七岁时,魏武帝攻柳城无功,周不疑遂献十计,攻下柳城。”
“曹冲和周不疑凭的是本事,司马元显凭的是阴险狡诈,两者不是一回事儿。”司马雪一提及司马元显就愤愤不平,可眼下事,又偏偏绕不过司马元显这个坎儿:“司马元显日后必受天谴。”
“公主。”高恩华四下看了看,见天色尚明,便道:“咱且寻个偏僻处,等天色大暗,再夜探王府,想法寻到凌风偷偷问问。”
“行。”
会稽郡乃晋室第一大郡城,城内人口繁荣,大街道以青石铺路,小巷上用黄土垫盖,士族豪门府邸中,楼阁高低起伏,秦砖汉瓦,流民人家多以茅草建屋,栅栏为墙,荆棘编就门户。
家家户户,炊烟飘渺。
“道长大叔。”司马雪一日间又是打斗,又是遁逃,只在洞府中服了几粒丹丸充饥,此时腹中饥肠辘辘,便问:“从到云渺宫后,我便没吃过称口的江南饭菜,醉江楼在会稽郡有分号,你带我去醉江楼酒楼吃一次可好?”
“公主意见极好。”高恩华见司马雪饥饿和向往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一酸,笑道:“咱去找找会稽城中的醉江楼在那儿?”
“好。”司马雪蹦起来,欢叫一声,说:“我去找个路人问问?”
两人顺着街巷向前走了一会,对面一名斜领长衫的青年文士迎面走来,身姿挺拔,目不斜视,神情颇为潇洒,高恩华向司马雪呶呶嘴。
“居士留步,小道有事相询?”
“小道姑有何见教?”青年文士见司马雪头挽道髻,道袍飘飘,又眸寒水般清澈,颇有几分仙气,不禁眼前一亮。
“小道和师尊想去醉江楼,居士可认路?”
“要去醉江楼,两位这是?”
“去吃炖肘子肉。”
“醉江楼从这条路一直走一盏茶就到。”青年文士指了指路,看看高恩华和司马雪二人身上道袍,又善意提醒道:“醉江楼的炖肘子肉,味道确实鲜美,但价钱太昴贵。”
高恩华忍不住颌首一笑,却没说什么,司马雪不高兴了,道:“除了吃肘子骨,还要吃清蒸肥鹅。”
“在下失礼,在下失礼。”青年文士见司马雪口气不善,连忙施了一个长揖礼,作了一个礼请的手势道:“两位道长请,请。”
“大叔,咱吃肘子骨和清蒸肥鹅去。”司马雪头一扬,故意大声将肘子骨和清蒸肥鹅说的特别清楚,扯着高恩华疾步离去。
青年文士心中窃笑。面前两位道长真是文雅之辈,极好面子,一定是做道场时,听人说过醉江楼的炖肘子肉和清蒸肥鹅好吃,才在自已面前夸口,只是这两道肉菜,两位道长将道袍卖了,也不够二道菜的银钱。
司马雪拉着高恩华快步疾行,刚奔了数十步,只听后面有人高声喊:“两位道长,停步、停步,在下有话说。”回头只见青年文士气喘吁吁追上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吱吱唔唔说:“在下仰幕道家日久,这有碎银一锭,赠与两位道长结个善缘吧。”
望着递过来的一锭碎银,司马雪脸上赤红,气向上冲,张口便欲训斥青年文士,高恩华从一边伸手接过碎银,道:“居士好意,贫道心领,要不一起去醉江楼一坐如何?”
“不了,不了。”青年文士双手乱摇,说:“在下府中有事,改日再聚,两位道长告辞,告辞、、”说完躬身行礼,施施然独自去了。
“道长大叔。”司马雪嗔道:“你收碎银做甚,听不出这文士担心咱俩吃不起饭么?”
“江南名士风流,果然文雅,送块碎银也要寻个借口,怕伤了你我面子。”高恩华望着青年文士远去的背影,心头一片温暖,说:“此人暗助你我,自已心有温暖,贫道顺其雅意,做一名被帮助之人,有何不可?”
醉江楼生意极好,堂中处处弥漫着淡淡饭香味。
会稽郡的醉江楼与建康的醉江楼一模一样,二楼雅座房间,一楼大堂中摆了数张木桌,供零散客人使用。
高恩华与司马雪坐在一楼大堂中一张桌上,楼中伙计疾步跑过来,站在桌边。
“肘子骨和清蒸肥鹅。”司马雪肚中“咕噜、咕噜、”的叫了数声。
伙计一愣,见司马雪明眸皓齿,一身道门教扮,上来却直接点了两个肉菜,肚中又在响声如鼓,心想一个道姑怎能馋成这样?
“哒”的一声,高恩华在一边默默将银子放在桌子上,伙计连忙伸手抄起银子,唱道:“肘子骨和清蒸肥鹅各一份。”然后一溜小跑而去。
半盏茶后,伙计飞步而来,将一份热气腾腾的肘子骨和清蒸肥鹅放在两人桌上。
醉江楼中食客催菜声,伙计的吆喝声,彼此起伏,客人们看高恩华与司马雪两名道士孤零零的点了两份肉菜,一时不明所以,躲在一边偷偷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