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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低垂,晚霞熔血。
“嘟、嘟、”天师道撤兵的号角声在黄昏时吹响,大军缓缓后撤,城墙内外一时安静下来,城头上晋军松了一口气,倚在墙头上感谢上苍保佑自己又能见到家中亲人。
夕阳余辉将吴兴郡城涂成一片金色,寒风得意洋洋降临大地,天越黑、风越冷,城墙上的血更冷,每一滴血下面都凝固着一名攻城鬼卒的亡魂。
卢循站在春秋战车上,将手上毡帽带正,下了一个命令:“放火。”
自天师大营中缓缓驶出一溜牛车,牛车逼近吴兴郡城,将车上的一捆捆木柴抛到城墙根下,时间不长,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映的城头亮如白昼,晃的晋军看不清城下田野。
“米贼这是在做啥?”武万里询问:“是怕我军兄弟们守城寒冷,给烧火取暖嘛?”
“这是卢循小儿的歪点子,城下火光通明,我军在城头明处,一举一动他们看的清清楚楚。”郝柏道:“米贼稍后会派军搔扰,若我军防范略有松懈,骚扰顿时转为强攻。”
“这样也行?”
“将军可休小看这一招,敌人在暗,我军在明,他们派出一千人,咱大半个吴兴郡城就得跟他们耗着。”
“哦。”武万里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不过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怎么说自己也是吴兴郡的守备将军。
“大战刚止,将军一定体会不到疲劳,要是让你一天天,一夜夜的持续紧张,连着睡不着觉......”卢循进一步解释。
武万里道:“我军不能安排人马轮流值夜嘛?”
“好象不大行吧。”郝柏无话可说,心想天师道杜子恭在江南就是靠耍戏法吓唬发展起来的,岂能如此简单就让你破了法门。
杜子恭是孙泰的师父,天师道在江南能如日中天,有杜子恭大半功劳,至今江南还时常有人讲起杜子恭还瓜刀的故事。
传说杜子恭曾当众向嘉兴人借一把瓜刀,并且说:“很快我就会让鱼儿把刀还给你。”
瓜刀主人驾船回到嘉兴途中,一条鱼跳到船中,剖开鱼腹一看,瓜刀正在其中,此举使杜子恭名声大振,天师道得已飞速发展。
入夜以后,果然如郝柏所言,天师道每隔一个时辰,便擂响战鼓,派出攻城战阵在吕公车上与城头守军对射,冲出来见城头森严,便又引军退去,可不久后又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天快亮时,武万里迷迷糊糊中,忽然明白了天师道这种战术的用途,这是让晋军产生一种掂记。
明知天师道会来攻城,只是不知什么时间会来,便是让你睡,你也睡不好,睡觉时都要支愣着耳朵,任何的风吹草动,你都会怀疑天师道已然在攀爬墙头。
黎时前,除了城南火光通明,偶尔鼓声震天外,整个吴兴郡城一片宁静。
黑暗中、惊恐与疲惫了一天的人们全部进入梦乡,城东与城北拐角处,从城内,忽然闪出十数条黑影,黑影们蹑手蹑脚拾级爬上城墙。
城东与城北拐角外面是一大片沟渠,太湖水从城北自西而东流去,沟渠中灌有积水,变成一片荒芜洼地,洼地中存有及膝深的存水,长满片片枯草。
冬日天寒,存水和枯草被薄冰冻在一起,一只黄鼠狼从中跑过,都会带动枯草哗哗大响。
天师道围城后,谢邈为安全起见,仍派出一支守军在城西头驻守。
守军们白天遥闻城南鼓声如雷,杀声震天外,此处城外荒草起伏,休说天师道的人,连个野兽的影子都见不到,天黑后寒风凛冽,城头上只留下数支小队交替警戒,大部分人躲在城根处避寒睡觉。
从城内闪出来的黑影们爬上城墙,一齐隐身在墙头拐角的黑暗中,宛如凭空消失一般。
一队五十余名晋军小队一路巡逻过来,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刚走到墙头拐角处,一群黑影瞬间从各个方向飘了出来。
“有......”只有一名守军喊出了一个字,五十名晋军刹那间被解决的干干净净。
“嗒、嗒、”数声轻响,墙头上的黑影向城外抛下数根软索,城外洼地中顿时响起一片微不可闻的“嚓、嚓、”声,一队队黑暗从洼地中爬出,顺着软索迅速爬上城头。
城中,孙氏一族长大厅中的玉案忽然亮了。
“嚓”一声,玉案中的黑血液蓦然快速奔腾,城东与城北拐角处的玉旗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明亮如烛,玉案后打坐的潘师叔长眉一动,倏地一晃身,飘到玉案前查看起来。
“米教的道友们进城了。”
厅中人影一闪,郝柏和了念禅师悄然出现在玉案前。
“师叔,米贼来了多少人?”
“只派修士来偷城,来不了多少人,卢循不会傻到不知虚实便派大股修士队伍入侵郡城。”
“我带人去杀光他们。”
从城外攀爬上来的数百名黑影和城头上的黑暗结合后,下了城头,没有惊动城墙下的守军,而是穿大街过小巷,迅捷向城南火光处奔去,。
吴兴郡巷口间、门楼下,搭满各种大小不一的帐蓬,逃进城中的难民正酣然入梦,帐外寒意袭人,纵然有人听到外面有轻微脚步声,谁也舍不得从睡梦美景中出帐查看。
黑暗中,他们象一群豹子悄悄扑向猎物。
城南火光越来越亮,静夜中,已然能听到城外木柴“啪啪”的燃烧声,黑影队伍在一条陌生的巷道静静伏了下来,似在等待着什么。
队伍最后一名黑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记轻微的响声,刚欲扭头查看,一团庞大黑暗蓦然从地面暴起,将他扑倒,前面同伴发现异常,刚要认真查看,庞然大物猛然腾空扑来,黑暗中飘起一股血腥味。
“来敌人了!”
“哧”一道绿芒在黑暗中亮起,黑影队伍中许多人一惊,纷纷凝神查看,只见绿芒中一只老虎已经扑向绿芒的主人,老虎身躯巨大毛白如雪。
“嚓,”的一声脆响,绿芒与虎爪撞击,从中折断。
巨大白虎趁机扑上,一口咬住绿芒主人手臂,顺势挥出前爪猛拍,绿芒主人急速后退,“啊”的一声惨叫中,胸前被抓下一大片血肉。
四周突然亮起一片明亮火把,郝柏手持长剑,居街而立,脸色在火把中狰狞肃杀,厉声喝道:
“米贼,跪地弃剑者免死!”
黑衣队伍中一名蒙面男子一扬手,一道赤红光芒瞬间蹿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城,随后,一道道各色光芒从黑影队伍中升起,一道阴沉声音不屑道。
“郝柏小鬼,老子等敢进城,便不会怕死。”
一只青铜镜无声无息从虚空中凝聚,飞跃至夜色中,镜面黄光涟涟闪动,寒冷的夜色间,登时弥漫一股股炙热的气息,气息中透出丝丝愤怒杀意。
郝柏感叹:“关中七道火宗竟然投奔米贼,真想不到啊。”
“修真界中强者为尊,有啥子对错!”火光中,传出一声阴深的回答,青铜镜中黄光蓦然一变,瞬间变得赤红,一道炙热的火光在镜中凝聚,“哗”的一声滑出镜面,直接奔郝柏喷去。
郝柏长剑一划一绞,剑尖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如同一面剑盾,将青铜镜中的炙火挡住,随后剑光飞舞,将炙火绞得四分五裂,归于虚无。
数柄长剑从黑暗中刺出,向郝柏咽喉和胸腹罩去,郝柏长剑一翻一架,低低骂了一句:“米贼的狗腿子太狂。”随后飘身而走,显然对七道火宗中人颇为忌惮。
“嗷”一声虎啸,巨大白虎双爪伏地,吼声在夜色中绕城飘荡,了念禅师在黑暗走出,颂了一声佛号,然后问道:
“漠北石氏双魔可在,小僧一庙僧侣丧命两位施主手中,可敢出来做个了断。”
“爷爷们在此。”两条魁梧高大身影从黑暗中跳出来。
“了念秃驴,爷爷们不过是玩了几个江南姑娘,你便多管闲事,邀集好友千里追杀,可曾想到也有今日?”其中一人大喝:“想报仇?来啊!”
了念禅师轻颂咒语,一根木杖在黑暗中闪出,木杖通体漆黑,竟比黑夜还黑上十分,一道生涩的木之道意在黑暗中下疯狂缠绕,附近修士顿感身处一片森林之中,一条条树枝如人的手,四面八方向石氏双魔绕来。
石氏双魔一声大吼,双手各持一柄巨大铁斧,双斧挥圆如轮狠狠劈来,每前进一步,虚空中“嚓、嚓、”有声,仿佛有树枝被斩断,木屑纷飞。
“嗷”一声,了念禅师的巨大白虎猛扑上来,石氏双魔悍然不退,一斧子抡过去,铁斧和虎爪顿时火星乱冒。
“冲啊,杀光他们。”黑暗中,不知那一方喊了一嗓子,一瞬间法器光华大盛,两股队伍中的修士迅速投入博杀中。
孙氏一族大厅中,玉案中的血液如开锅的热水般急速沸腾奔涌,玉制幡旗光芒越来越白,潘师叔目中精光一闪,随既以五心问天姿态跌坐,一阵阵神秘的咒语声在厅中颂起。
玉案中血液奔腾更加迅急,各种人脸图案在玉案上空凝聚交替闪现,表情或愤怒,或庄严,或肃杀,一道道红色的纹丝在玉案上凝聚穿梭,结成一张妖艳血色雾网,将玉案淡淡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