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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前,天师大军鸣金收兵。
天师大营中,卢循气得手足哆嗦,潜进城去的大部分修士被斩杀后抛尸城下,其中自已寄予厚望的四名弟子死相尤为惨烈,直接被郝柏悬挂在城头上,用来羞辱天师的失败。
逃回来的修士约有二百余名,人人灰脸土脸,关中七道火宗的宗主和石氏双魔被打的口喷鲜血,一众修士疲惫不堪站在帐中,不知卢循会如何处置他们。
“报仇,本将一定替诸位报仇。”卢循思考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要稳住这批修士,这批人能从四象血龙阵中逃回,修为颇为不俗,关健是斩了这一批人,等于断了天下修士投奔天师道的路。
疲惫的修士精神一振,脸上有了生气。
“各位全是从四象血龙阵中逃出来的,感觉可有何法破此阵法?”卢循问道。
一名灰衫修士应声说:“四象血龙阵法属于被动阵法,以众人血祭之力来维持阵法,献血人越多、阵法就越发凌厉,极为不易破之,除非能击杀主持阵法之人。”
“卢循小儿,本教势将你千刀万剐,一报此仇。”卢循恨的只得不停咒骂,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卢将军莫要性急,本教大军已围定吴兴郡,这孤城早晚必破。”孙恩缓步进入大帐,劝慰说:“何况本教若不遇到一二个强敌磨砺一番,日后岂能与后秦军和魏军一争天下?”
孙恩的话如同画了一张大饼,令帐中的一众修士精神一振,卢循也笑了起来。
“师君的话有道理,本教以前太顺,从未遇到真正敌手,若凭眼下战力在江南逞逞威风尚可,若想与后秦姚氏、北魏拓跋氏等争雄则无胜算,这么说来,吴兴郡真可是个绝佳的练兵所在。”
孙恩看看帐中灰头土脸的一众修士,说:“诸位各自回帐好好休息一番,本教一定要在吴兴郡打出个名堂来,还需多多倚仗各位。”
“多谢师君安抚,只有教中有令,我等愿为天师道赴汤蹈火。”修士们笑着一起奔出大帐。
卢循看了看孙恩,笑道:“师君果然有一套,几句话便令这群人真心为本教卖命,这点上比我强多了,佩服佩服。”
“这四象血龙阵早晚必是本晚最大障碍,需想法破之。”孙恩皱皱眉。
卢循道:“方才那修士说了,需得击少主持阵法之人,据说主持阵法的人是郝柏的师叔,道法多半已窥破大道,咱一二个人没法子杀了他。”
“咱杀不了他,不代表本教杀不了他。”
“你是说请老祖出手击杀这个郝柏的师叔?”卢循眼中一亮。
孙恩笑道:“正是。”
天师道一天一夜攻城,又抬回来数千名伤员,高恩华处又快速行动起来,这一次比上次从容多了,因为高恩华在战前先事先做了详细的安派。
在天师大营中单独搭起一个超大的帐蓬,帐外支起一个个大锅,熬汤的熬汤,喂丹的喂丹,伤员全部统一诊疗,这样省去大量的时间。
高恩华驻着拐杖,看过一个伤员,说出一个施治法子,女修们负责清洗伤口,有需要锯骨切肉的,则由阿呆率了数名男修负责。
雪梨和卫子怡一起跟在高恩华身后帮忙,看着一群不停惨叫的伤兵,一脸的怜惜。
“这些人杀来杀去,竟不知被人利用了,他们还捡了条命,那些死的人更冤,死时还认为自己是为了什么正义和公平去死的呢。”
“雪梨妹妹今天感慨颇多,情由何来?”卫子怡笑着看了看雪梨。
“卫师姐你是不知道,我昨夜看到了什么?”
“哦,你看到了什么?”卫子怡瞬间充满了好奇心,连前面的高恩华也不仅侧耳倾听。
“数百车财宝,有东吴的凤钗,秦朝青铜器,汉朝的的玉佩,至于金银珠宝则和沙子一样的多,根本没法算......”
“这些东西是谁的?”
“据孙召聪说是孙大眼和卢循的,不知有没有孙恩一份。”
“真有这么多嘛?”卫子怡有些不信:“真有数百大车之多?”
“只多不少,他们抢了数个郡城的财富。”雪梨嘲笑道:“吴兴郡城头死的那些家伙个个还认为自己是大英雄呢,岂不知他们只是别人捞取财富的工具而已。”
“这些财宝也放在大营中存放?”前面的高恩华忽然冒出一句话。
“道长是啊。”雪梨笑道:“昨夜那个瘦猴子带我去看宝贝,刚开始他还说是他的呢。”
“孙道友如今真算得上富可敌国啊。”高恩华忽然莫明其妙的感叹了一声,只是不知他说的这个孙道友是指孙大眼,还是指孙恩。
同为三吴古城,吴兴郡城战火连天,会稽郡则一片宁静。
会稽内史王凝之只下令四城门紧闭,军士盘查进出行人,一未派民夫修筑城墙,准备粮草备战,二未派官兵出城巡逻,防范天师道袭击。
会稽巡城张将军禀请王凝之备粮备战,防范天师道攻城。
“本官乃天师会稽郡‘祭酒’,防范天师道不等于防范本官自已么?”王凝之道:“本官早已派出‘鬼兵’在通往会稽郡条要道拒守,一有风吹草动,立时便能察知,张将军不必惊慌。”
“诺。”张将军努力装出一付深信不疑的表情,王氏一族为侨乡第一大族,族中奇人无数,王凝之不过是痴信鬼神之事多一些。
晋室朝野间崇拜名士风范,朝中武将一直不得重用,被士族名流们蔑称为粗人武种,王凝之一为当世士族名流,二是官至会稽内史,是张将军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说不用防范,便只能不做防范。
王凝之曾拜会稽上任“祭酒”为师,粗晓道法,口中所说鬼兵,乃是指符咒变化出的幻术,可不是天师道中的鬼卒。
吴兴郡攻城数天后,会稽郡中除了涌来大量流民外,人们依旧日起而劳,日落而眠,不论歌楼酒馆依然热闹非凡,城中生意最好的醉江楼更是人头晃动,酒肉飘香。
时至入腊月,在外游学、经商、做工的人都早早赶回会稽郡城,大部分人换上锦衣缓带,在醉江楼中呼朋唤友叙叙旧、清谈一番天下大事,享受着乱世中最后的安谧。
这日,醉江楼忽然来了一名青衫小道士和四名随从。
小道士眉青目秀,神色肃杀,眼都不肯向众人多瞅一下,在大堂一处偏僻处坐定,叫了几碗面食自己吃。
会稽郡中的百姓见多了文士的轻狂,却第一次见到这般奇立独行的小道士,楼中食客心中好奇确不敢多看一眼,因为四名随从长相凶恶,个个鼻青眼肿,其中一名竟被扯下半块耳朵,血迹至今未干。
吴兴郡被天师道围攻,会稽郡中百姓都做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会稽郡中还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说天师道中人已派兵,即将来攻打会稽郡,小道消息传的飞快,闹的城中百姓人人自危,非常时刻,连那些轻狂的文士都收敛起性子,少惹是非。
楼梯一阵响动,一群贵公子从二楼下了楼。
为首青年男子一身紫袍,神情冷漠而忧郁,眼珠都不肯多转一下,拐楼角时,一眼见到正在低头吃面的青衫小道士,顿时眉开目笑,笑的连牙根都露了出来。
有人立刻认出,紫袍青年正是谢府公子谢东衣,他向青衫小道士走去,笑的还这么灿烂,一定有好戏看了。
醉江楼大堂门口光影一暗,一名皮肤雪白的美貌女子进了楼内,身后跟随两名胡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美貌女子甫一进楼,第一眼也看到正在低头吃面的青衫小道士,同样的眉开眼笑,纤指一骈,指尖露出一排细若牛毛的银针,银针空中一闪,如电似幻,飞向青衫小道士后背。
“公主小心,胡女偷袭!”
谢东衣身体凌空飞起,扑向青衫小道士后背,“铮”一声,昏暗的酒楼中,一道璀璨光华傲然绽放,片片凤羽如莲花般幻化成一付金色铠甲,在司马雪身上赫然乍现。
司马雪近日在江南三吴之地转来转去,却一点也打探不到高恩华等人的消息,一生气,便将气全撒到贺老大身上,今日路过会稽郡,幻想着能在醉江楼偶遇高恩华,便进来点了碗面吃。
一边独自吃面,一边神游九天,猜测着高恩华等人的去向,猛然间灵识一动,感觉一个人从身后和身扑上,想也不想一掌反手拍去。
一侧目间,已看清扑来的谢东衣与远处正在冷笑的慕容雪吋,更看到了紧随谢东衣身后而来的冰尾毒针,一瞬间一切了然于胸。
“啪”一声,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谢东衣胸口,多亏司马雪匆忙出掌,灵力凝聚不足,谢东衣身体在空中一个倒飞,与冰尾毒针悍然撞击,大部分毒针眨眼间透体而入。
“小子又坏老娘好事,去死。”
慕容雪吋掌中雪湮剑挥出片片剑花,似冰水崩飞,如风雪疾舞,人剑合一猛斩谢东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