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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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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实圆则终归圆,铺洒繁星缀相连。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春天,在洛阳的贾府的墙角边上,查尽与司马焯第一次相遇,此时查尽只是个刚刚学会功夫的懵懂少年,而司马焯则还是个意气勃发的白帝城优秀弟子,便是这一次碰面,原本是想要抓查尽的司马焯,便是被他的正直以及不屈的气魄所感染,进而放走了查尽。

    随后,二人的命运便是紧紧连在了一起,司马焯误以为查尽屠杀了贾府,便一路追拿,却不料得知了查尽的身世,面对这个自小与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人,两人竟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

    随即厄运便来到了司马焯的头上,而查尽更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袒护,二人由北至南,又由南闯北,终于,在这登州的海边,二人同时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抉择与经历,经过了同干戈,背叛,与共同面对数千大军,如今一切已经化为过去。

    二人的笑,便是发自内心的笑,笑着笑着,便是狠狠地互相一个击掌,这份兄弟的情感,便是将会维持到永恒。

    一番笑罢,二人便也坐到了山头之上,静静地享受着这一份渴望已久的宁和,没有仇恨,没有失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而司马焯忽而又想起什么,便问查尽:“对了,那个贾府灭门的案子怎么办?如今我让赵宗实放走了朦胧,而那四个侍女都已经死了,这便是死无对证啊?”

    查尽闻言便笑道:“这事赵宗实跟我说他已经去处理好了,他已用他的关系,通过刑部与大理寺核实,排除了是我做的可能,虽然做法有些欠妥,但是这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到时候从星垂门的这些人口中查证一番,便没什么大碍了。”

    司马焯闻言,便终是放下心来,但是想想星垂门,威震江湖那么多年,便到如今,却死的死,抓的抓,想想还是有些唏嘘,便问道:“你比较懂法,她们会被怎么处理?”

    查尽想了想说道:“主谋已死,但是作为主要的那两个舵主恐怕也难逃一死吧,其他人估计都是也要定个发配吧。”查尽说罢,看着司马焯的神情,好似有些伤感,便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也别同情她们,虽然都是我娘的命令,但是她们毕竟都执行了,就这,她们也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司马焯闻言便是点了点头,但是又说道:“我让赵宗实放了朦胧,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按照道理来说,她的罪责也是不小啊。”

    查尽想了一想后又说道:“这要我说呢,朦胧她举报有功,把贺连城抓了也算将功折罪吧,再说她做的其它事情都遵循了‘江湖规’,没有定罪的理由。”

    “那还有贾府……”司马焯刚一开口,只见查尽打断了他道:“贾府的事情,反正都处理好了,就不要再想了,就当这些主犯们都已经死了吧。”说着,查尽又自言自语起来,“只是,我在想,朦胧现在一个人,没有家没有亲人,又能去哪儿呢?你想过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司马焯此时方才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这下糟了!”说罢,便转身,径直向山下跑去,查尽见他就这么跑去,忙喊道:“都过了多久了!”但是眼见司马焯已然跑远,查尽便还是跟了过去。

    到了天下阁时,虽然漆黑,但是洁白的汉白玉,依然在黑夜之中泛着悠悠的白光,便也不是那么暗,但是,此时的平台之上,确实也不再有任何人影,甚至连燕儿那三人的尸首都不见了。

    眼看着这空荡荡的场景,司马焯顿时觉得有些懊恼起来,查尽此时方才跟上,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又看着好似十分懊悔的司马焯后,便对他说道:“放心吧,她既然知道给她们收尸,情绪必然好了许多,再说了,她本来也自幼就在外执行我娘的命令,生存能力估计比你我都强,现如今啊,就希望她能够早日看开,重新生活吧。”

    司马焯便也是这般所想,只是不免还是对朦胧有些担心的,毕竟朦胧是自己的妹妹,如今得知了这层关系的司马焯,对她更是关怀有加,但此时此刻,又要去哪儿找她呢?只有默默祝福她以后能过得好吧。

    既然没有人影,查尽与司马焯便往回走去,一路之上,便是听着海浪之声,好似天上的擂鼓声声,不绝于耳,虽然空气当中还有些鱼腥味,但是都是自然的味道,他们便也好似好久没有这么心无负担地走在了这星空之下。

    快接近营帐,忽而见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向他们走来,打眼看去,那个身影娇小柔弱,查尽便一眼认了出来,忙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祁儿,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跑出来了?”

    只见从营帐昏黄的火光之下,映照出莫思祁担忧的神情,查尽顿时明白她这是找不着自己出来寻了,顿时心中百感歉意,忙对她说道:“我只是与司马兄出去走走而已。”

    而看着莫思祁依然那般神情,查尽便又说道:“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了,不会再与你分开,便不再与你分开。”

    终于,莫思祁听到这句话后,笑了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在查尽的怀中,与查尽以及司马焯一同回了营帐。

    第二日,军队收了营帐,整装待发,查尽与司马焯便也是收好了各自母亲的骨灰,随后随着军队一起出了城去,到了城外,便是离别之时了,赵宗实来到众人面前,便将花小柔的骨灰交给了查尽,随后说道:“我想了想,还是把她的骨灰交给你吧,我想,她可能更愿意跟在你的身边吧,再说了,我有鱼儿就够了。”

    查尽其实明白赵宗实的意思,便也就接下了花小柔的骨灰,随即对赵宗实说道:“此次得你相助,真是……”

    赵宗实忙打断道:“这话从昨晚开始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再说我可就翻脸了。”

    查尽闻言,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客套了,便对着赵宗实说道:“好吧,那么就此别过了,等我回京中拿了我父亲的骨灰,便会去嘉兴,到时候有机会,记得来玩啊。”

    赵宗实闻言便是点头说道:“一定,师父可还有很多功夫没有教我呢,再说了,你和师娘大喜之日,我也要来喝上一杯喜酒呢。”

    听赵宗实喊自己“师娘”,莫思祁的脸顿时一红,虽然她才刚认识赵宗实,便是也觉得这个少年好像查尽,而且小小年纪便有作为,将来也是个有用之才,一时间早认可了查尽这个徒弟了。

    没有再过多的话语,赵宗实便拱手施礼,对着众人拜别道:“那么,师父、师娘、师公,还有司马大哥,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随着众人与赵宗实回礼,他便上马对着军队大喊一声:“众将士!出发!”

    众将士整装,齐齐转身离去,看着赵宗实飒爽的英姿,查尽打心底发出了赞叹,随即便对着莫有声与司马焯说道:“那么岳父、司马兄,我们也去了。”

    莫有声点点头说道:“嗯,我也尽快回去,重修迷蝶谷,等你办完事,早日回迷蝶谷成亲,对了,如果柳大哥有时间,便让他一起来一趟吧,也好当你的证婚人。”

    查尽自是点头应允,而司马焯则说道:“记得大婚之日,喊我过来喝酒,我们便不醉不归!”

    查尽则又是豪爽答应:“那是自然,但是别忘了,你可得带上你们白帝城的佳酿啊!”

    随着欢笑之声,众人这便互相拜别,从三条路,各自策马而去。

    一路之上,没有忧愁,没有压力,查尽与莫思祁便是当做游山玩水一般,一路悠闲地回了东京,而且一路之上,查尽也但凡经过一个城镇,便寻访大夫为莫思祁救治,犹豫这个毒不是完全无解,虽然没有花小柔这般的能力,但一般大夫还是能稍稍对莫思祁有些帮助,待到了东京,莫思祁已然能勉强轻声说出一些话来了。

    回了东京,查尽首先要做的事,便还是回自己宅子,而邻里乡亲,见查尽又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便都是纷纷前来观瞧,一个个感叹查尽有福气,查尽便也大方地对莫思祁介绍这些相亲,随即回了家中,将戚雪的骨灰坛换上,再点上三支香,与莫思祁一同拜道:“爹娘,如今,你们终于可以团聚了,爹,谢谢您,在我最危难的时候给了我力量,还有,娘是真的爱您的,您就不要怪她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说罢,便与莫思祁上好了香,随后便出了门,将那个被当做戚雪的替身而死的骨灰找了个环境优雅的青山之上也埋了,立上一块墓碑,上书便是“不知名母亲之母,儿子查尽、儿媳莫思祁立”,随后也是跪下拜道:“我不知道您的名字以及身份,虽然如此,但您依旧是我的娘,您无辜受了这么大的牵连,是我们查家对不起您,在此,受孩儿一拜。”说罢,便又与莫思祁一同磕了三个头方才离开。

    此时,香也已燃尽,查尽这便收起了查公伯与戚雪的骨灰以及牌位,出了门去,便一一向着这些一直关照自己的邻里们道别,虽然与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的朴实与善良,确实查尽此生见过最真挚的一群人,临走之际,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而后,便是来到了柳府,此时正赶上了柳永回府,刚一下马车,便见查尽与莫思祁骑马而来,打远处便向他喊道:“义父!”

    柳永真的老了,竟一时看不清来的是查尽,但是听闻这一声“义父”,便也是热泪盈眶,待查尽骑马走近,便立即下马跪拜道:“义父,尽儿回来了!”

    看着查尽以及身边这个没见过的女子,柳永便也知道这应该就是查尽说过的意中人,自己好友莫有声的女儿了,于是面忙扶起二人,连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吧,快进屋吧。”

    三人这便进了柳府,待到共进了晚餐之后,柳永便迫不及待地与查尽、莫思祁回了书房长谈起来,在得知了事情一切的原委以后,也是一阵哀叹:“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查兄他,哎,不过也还好,事情终于是圆满解决了,那接下来呢?”

    查尽便把接下来的计划告知了柳永,柳永虽然有些不舍,但终归还是赞同了查尽的想法:“也好,毕竟,你不属于这儿,能够自由自在地过着你向往的生活,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查尽此时也因离别之愁眼含热泪道:“义父,我们回去之后便要成亲,要不您来给我们做证婚人吧,岳父便也是这么想的,他定然也是很希望能够见到您的。”

    柳永闻言,不由点头说道:“这个的话,还是要看我京中的公务的,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来了。”

    查尽也知道,柳永作为身在京中的朝廷命官,不是想要离开便能离开的,此事也不能勉强,只是希望能够吧。

    这便又是长谈了整整一夜,知道天明,柳永这才出门上朝去了。

    而又住了几日,查尽也觉得不好再多打扰,于是便终究辞了柳永,而柳永便又是执意将他送到了城外,眼见柳永一日苍老过一日,查尽心中也是无尽伤感,便是又对柳永跪倒道:“那义父,我便真的要走了,待我们大婚日期定了,便来通知您。”

    柳永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这便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我忘了,瞧我这记性。”

    查尽以为柳永忘了什么要事,忙问道:“是何事如此着急?”

    只见柳永笑着说道:“上次你走只是不是要我送你一首词吗?但我因为后来的事务,一时之间忘了给你写了。”

    查尽闻言顿时一笑,原来这便是柳永在与自己打趣,想当初自己也是为了缓解离别的气氛,与柳永开了个玩笑,想不到自己都忘了,他却还记得,便忙说道:“那只是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却听柳永说道:“君子一诺千金,这样吧,离别之词太过伤感,不如在你大婚之日,我送你一首喜词吧。”

    查尽闻言当即笑道:“那样尚好,有劳义父了。”这便是柳永与查尽之间的父子之情,好似兄弟,又好似至亲,有敬意,也有玩闹。

    而终究是离别了,柳永看着查尽与莫思祁离去的身影,便又是抹去了一行眼泪。

    待回了嘉兴,莫思祁已然可以自然讲话了,只是嗓音还没有恢复到以前那般清脆,但是对于查尽来说,已然是莫大的喜悦了。

    而且此时的迷蝶谷,已然焕然一新,房屋以及楼台都逐一修复,而且幸运的是,这把火便是没有烧到莫有声的房间,便是把莫家的族谱保留得完好,这便又依照族谱,重新刻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供上。

    又过了一个多月,夏天都已然快要结束,只是还有些炎热,便是在这一天,便是查尽与莫思祁大婚的日子,此刻宾客纷至,不少都是那日在登州一战当中,前来相助的江湖义士,自然还有一些文人墨客。

    但是,查尽却始终没有等到柳永的到来,到了晌午时分,便是有人送来了柳永的贺礼,道是他京中有要事缠身,不便前来,便是送上贺礼以及祝福,查尽不由惋惜不已,见得他这般,看着贺礼心中不胜愁苦,莫思祁见状,便上前小声安慰道:“没事,待到婚后,我们去京中探望一下义父便是。”

    眼看着查尽还是有些失落,莫思祁便想着再如何安慰,这便看到在那些贺礼当中,有一个红色的信封,便打开瞧去,随即递给查尽,只见上面写着:“叶未飘零风静盼,雨又纷纷,泽润芬芳苒,花好月圆惜难见,替吾把酒**赞。少子一生孤苦难,终抱佳人,尽享人间乐,忘却皆烦忧靠岸,招生贵子还京看。”

    看完以后,查尽顿时笑了出来,随后又叹了一声说道:“这一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

    莫思祁见得查尽笑了,但自己对于诗书倒不是那么精通,不由问查尽道:“怎么了?”

    只听得查尽笑着说道:“义父说要我们带着孩子回京中去看他呢。”

    莫思祁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忙低下头去,查尽顿时才喜笑颜开道:“这便也是对的啊,结婚之后不就是生子嘛,我要你给我生好几个孩子呢。”

    此时的莫思祁脸红得越发厉害,便不由地把查尽推出房中,说道:“快去招呼客人去,哪有还没拜天地就进新娘的闺房的!”

    查尽也知道这是莫思祁害羞了,便只好笑着出了门,而此时,司马焯也正带着美酒来到,查尽便也赶紧前去招呼。

    待到午时正时鞭炮响,新郎新娘红装全,走入厅堂三叩首,礼成便是待宾客。

    嬉嬉闹闹一切结束了,查尽与莫思祁终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此时的庐州,星垂门的总舵之中,已然空无一人,但是,便在这空旷的楼宇之中,练功房中,忽而传来一个女子的哀嚎之声,只见得朦胧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身边,则散落着那一块已经发黑的绢帕,此时她脸色苍白,便是头发,竟也白出了好些,她看着那块绢帕,不由奇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