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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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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地凉风悠悠起,枯木黄叶飘飘落。

    时缝冬季,西湖边上的柳树都已经枯黄,萧条地摆弄着那干巴的枝杈,但是客商们还要工作,西湖边上的茶摊也依旧经营,只不过这些老板小二都过上了厚厚的粗麻棉布衣,在混合着茶水热气以及口中哈气的白雾之中,走来走去。

    “老王,这么早就有生意?”茶摊旁边是个打铁的铺子,冬日里打铁,那火热的炉子冒着呼呼的热浪,竟叫那铁匠也热得只穿了一间贴身的布衣,而他手里此时正打着一块铁,由于还是清晨,所以就开门做生意便是十分奇怪,而那茶摊老板刚刚忙完了一阵,又烧上了一壶开水以后,就问着那个叫做老王的铁匠。

    老王擦了擦汗水,似乎冬天打铁和夏天并没有什么区别,有的都是一阵炎热,他擦完汗水又继续打着铁说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财主,给了一块上好的铁,还给了一大笔钱,让我日夜赶工,这不,刀已经成型了,配件的东西也都备齐,怕是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完工了。”老王说话的同时没有停下手中的锻打。

    “快了吗?”此时,只见得茶摊之上,一个黑衣男子转头看向老王,此人目光寒冷,直直盯着老王手中那块已经焦黑的刀身。

    “哟,您在这儿呢?”老王眼见着那人,不由是微微一笑,但是手上的活儿还是没有停下,因为作为一个打铁数十年的铁匠,能在有生之年打上一块上好的铁是无比兴奋且自豪的事,所以他可不能允许这样的一块好贴浪费在自己的手里,而且雇主又给了这么大一笔银钱,虽说作为生意人,自己还要干下去,可是儿子孙子的下半辈子可当真不用愁了,所以他也格外卖力,想要打好这把刀,于是他见得眼前的雇主以后便笑着说道,“打铁不闻出处,但是说真的,这确实是一块好铁,而且真的非常坚硬,我日夜赶工,能在七天之内给您打出来,也是尽力了。”

    那个黑衣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手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见得他的手指之上是有这道道崭新的伤疤,但一般江湖人士身上难免会有伤疤,更何况这人看上去武功也不差,并非一般的江湖客,可他们所没在意的是,这些伤疤,都是刨弄坚硬土地或者硬物所致,是因为,这块好铁乃是前朝的江湖大侠的陪葬物,而真个江湖大侠,竟是流江派的开山祖师。

    而这个黑衣侠客,便是王忱,王忱应约前往流江派赴约,可是约定时间乃是一个月,当他到的时候也仅仅过了不到十天,所以面对着空无一人且荒凉颓败的流江派旧址之时,他既焦急又懊恼,可无可奈何,人家指明一个月以后,这便是一个月以后,所以他只得等,但是等的同时,他又觉得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自己死没有关系,可是不能连累自己的妻子与怜儿丧命,于是,他便在一片废墟之中翻查起来。

    运气好的是,他还就真在废墟之中,翻查到了一些流江派的古籍,从上面来看,这是一本记录历代掌门殡葬之时的资料,王忱虽然失落,但是还是翻查了一番,可就是这无心之举,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在祖师爷的陪葬之物之中,竟记载有一块太祖皇帝赠予的西域上等黑铁,只不过那时候祖师爷开宗立派隐居江湖,所以并没有锻造这块黑铁成兵的想法,所以在死后,便由着第二代掌门与他的尸骨一起做了陪葬。

    说实话,王忱心里还真并没有那么尊敬自己的祖师爷,因为他始终认为,祖师爷留着这一个破匣子是着实害了自己的后生,导致流江派连年备受江湖觊觎,会导致今天这个后果,也是祖师爷一手造成。

    所以,既然没有什么更高深的武功典籍,那么,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也是好的,王忱这么想着便决定前往门派的墓地,好在那些家伙还有那么些许人性,他们虽毁坏门派可是却没有破坏流江派的墓地,历代掌门和功臣的墓穴都完好无损地在那儿,王忱这便开墓挖掘起来,终于,在手指都挖出血了以后,让他摸到了祖师爷的棺椁,而里面,也却有那一块书中记载的黑铁,于是乎,不由分说地,王忱便取了这块黑铁,当然,他取走之后还是把棺椁盖上,原封不动埋了回去,毕竟人死为大,王忱也不至于要亵渎祖师爷的遗体,既然取了他的陪葬品,那么也理当将尸体埋回,随后又对着祖师爷墓碑磕了三个头说道:“如今你种下的因,我们得下了果,我取你之物,实为了结这番果,他日王忱身死,比想法设法将此物放回。”说罢之后,王忱这才下山而去,找了一个有着百年历史传承的铁匠铺,也就是西湖边上的这个铁匠铺,给了老板一大笔银钱要求连日赶工。

    现在,则已经过去了七日,算上王忱在门中逗留的几日,距离那一月之期,也当真只剩一天了。

    王忱得知这把黑刀即将打好,心中的焦虑终于是落定,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水,等着铁匠完工。

    几个时辰,人来人往,坐下喝茶又起身赶路,似乎这里并不是什么悠闲的地方,这里只是过路之人解渴的地方,没有人会在这儿逗留太久,因为前方才是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转眼午时过了,只听得“刺啦”一声,王忱转头看去,但见白烟飘摇,便是那刀已经浸泡入水,王忱这便问道:“好了?”

    “快了快了。”那个铁匠听得王忱询问,这便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道,“待我打上护手刀柄,便好了,您这把刀,我觉得吧,有些阴森的感觉,不适合那些华丽的配饰,所以我斗胆只用黑铁黑木为饰,不过您放心,那材料也都是上乘。”

    “无所谓,能用就行。”王忱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护手、刀柄与刀鞘,又喝了口茶说道。

    那个铁匠自然是不想马虎,可看着王忱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是一脸错愕,但是既然雇主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这便继续做着后续收尾的工作,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得那个铁匠好似十分高兴地说道,“成了!”

    听闻这一句话结束后的王忱,竟不由得愣住了,手中那还喝了一半的茶碗久久没有放下,他此时此刻竟然也犹豫了起来,因为他明白,当他拿到这一把刀的时候,就意味着自己与仁义与善良就再无半点关系了,可是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没得选,要不就是坐以待毙,要不就是拼死一搏,毕竟对方有两个人质在手,王忱不得不去,所以,在他叹了一口气后,猛然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拍下一块碎银便离去,在身后老板叫喊:“给太多了,给太多了,谢谢大侠,谢谢大侠。”的声音当中,大步走向了那间铁匠埔。

    他没有看铁匠,而是直勾勾看着那柄纯黑色的长刀,果然如同铁匠所言,它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精雕细琢的花纹,有的只是一抹纯黑,一抹阴冷却充满杀气的纯黑,黑色的刀柄,黑色的护手,连同黑色的刀身,好似浑然天成一般,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铁匠随即递上了刀鞘,当然,刀鞘也是黑色的,王忱接过刀鞘,将黑刀收入刀鞘之中,只听得那个铁匠说道:“虽然说这点无关紧要,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么好的一把兵器打造完成,你还是找个什么活物祭刀为好,毕竟是杀戮的东西,总与血与死亡离不开,所以,哎,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没事。”王忱看着整把刀,头也不抬对着铁匠说道,“有劳老板了,这是一把好刀,王忱在此谢过,明日之后若王忱还能苟活,必当再登门感谢。”

    打铁的,通常常见到江湖人士,其实江湖之上,鱼龙混杂,有些人说得好听,要大杀四方威震天下,亦或是跟王忱这般视死如归,可绝大部分都是故弄玄虚的混混罢了,铁匠见得多了,通常都是报以一笑而过,谁也没有闲工夫去管他们这档子破事,可是今日不同,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那种危言耸听之人,相反的,他身上那种感觉当真叫人很压抑,好似从进门的一刹那就带在身上一般,而且看他的言语神情,甚至一举一动,铁匠也敢断言,这个人的武功不说很高,但也绝非一般的江湖泛泛,可是他又觉得,这个年轻人的举手投足间,又夹杂着诸多的无奈与悲切,江湖上待得久了,或者这类人接触的多了,难免还是会有一些多管闲事的毛病,所以那个铁匠在犹豫一阵以后,还是在王忱转身要走时说了一句:“大侠,刀虽好,但总有钝的时候,到时候记得时常磨砺,当然了,能少用也是最好的。”

    “我记下了,我也尽量不想用,谢谢老板,你的手艺真的很好。”王忱似乎是明白了铁匠话里的意思,可正如他现在的处境一般,他没得选,也不允许犹豫,所以在谢过了铁匠以后,他便又放了一块银子在铁匠的打铁炉子旁,带上斗笠扬长而去。

    真的是活越久,看越多,那个铁匠望着炉子旁的银子,怕是有五两吧,恐怕还要多,但是却没去拿,而是无奈地说道:“真不知道,我打出的这把刀是好是坏啊。”叹罢,他竟拿着夹烙铁的钳子轻轻一拨,将那块碎银子拨入了熔炉之中,只听轻轻一声炉火之声,便再也见不得那块银子的动静了,而铁匠这才挂起自己的牌匾,开门营业,生活还是要过的,营生还是要做的,这就是一般的百姓吧。

    而王忱自打出了铁匠铺子之后,便默默地在开始喧闹的临安城巷子当中行走,人群喧闹,却也打扰不了他沉思的内心,其实他也没有想什么,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他要做的,只是在明日赴约,救出秦忆霜和怜儿二人即可。

    忽然,只听得几声刺耳的驴叫唤传来,十分刺耳,在人群的嘈杂中也显得十分地醒目,这也叫王忱有些回过了神,这便寻声看去,只见得这是一家酒楼,酒楼很大,屠杀牲口的地方就在旁边的窝棚之中,这间酒楼很有名,王忱也不下一次来喝过酒,他们的特色就是当着客人的面现杀现做,食客们不但不会同情被当面斩杀的牲口,反而还常常驻足观瞧,在屠夫手起刀落之时,有的甚至连声叫好,想来也是,菜市口斩首都常有人围观,更别说这个了。

    王忱摇了摇头想到,但是突然的一幕发生了,那头驴似乎知道自己不久将命丧刀口,只见得他猛然一下竟挣脱了缰绳,叫那牵驴的小二跌了一个嘴啃泥,而那个屠夫自然就想上前拉拽,可那驴子脱了缰绳竟野性大发,也许是求生的欲望驱使,使它的气力好似增大不少,那个屠夫本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见得驴子撒泼便要上前直接一刀砍,可不想这驴子好似明白眼前这人是要做什么的,居然一个转身背对了屠夫,随后抬起一脚便蹬向了屠夫,那一脚似乎卯足了气力,直把屠夫踢得腾空而起,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你这畜生!平日里我喂你那么好,今日要你给我回报,你就这么给我回报?”掌柜的躲在侧门的门柱后,探着脑袋大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给我宰了这没良心的畜生!”

    此言一出,众小二纷纷上前,五六个霎时将那头驴子团团围住,而那驴子也当真有灵性,眼见那么多人围住自己,居然绕着圈子凌空蹬腿,叫众人没一个敢轻易靠近的。

    “快呀!上呀!”那个掌柜的还在门口不住叫喊,可他哪里又能明白,众人当真是想上却又不敢上啊,只是绕着打圈,也不敢真的上去,因为看那五大三粗的屠夫至今疼得满地打滚不能起来,有这前车之鉴,后面哪敢冒失。

    王忱见状,变摇了摇头,但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刀,又看了看那头一边叫唤一边撒泼的驴子,心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也就在这时,众人又一波围攻未果而散开之际,只见得头顶一道黑影闪过,随即听得一声锐利的金属之声传来,再看那黑影落地的同时,已经连带着一颗黑色带着白毛的驴头滚落在地,而那头驴,此时才脖颈喷血倒在地上,驴嘴竟还一张一合,双眼紧紧瞪着眼前那黑衣的男子,以及手中滴尽自己最后一滴鲜血的黑刀,但也就仅仅一会儿工夫,便没了动静。

    “对不住了。”王忱轻声说道,随即将那把没有沾上一滴驴血的黑刀收回刀鞘,“虽然我也不想,可是确实有了祭刀,心里踏实许多,若有来生,我当驴,你当屠夫,我绝不抵抗,任你斩杀。”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掌柜的可没有听到王忱的自语,只见得他连声拜谢出来,但见到王忱以后也是一愣,毕竟这已经灭门的流江派王忱他还是见过不少次的,而流江派覆灭众弟子死走逃亡伤的,居然又遇到了王忱,不由得着实一愣,“王?王忱?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忱啊,难怪那么好身手,许久不见了,感谢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饿了吧?要不来吃些东西,我这就吩咐厨房给你做个驴蹄,再配上一壶酒。”

    “不用了,举手之劳。”王忱此时自然是没有闲心坐下喝酒吃肉,所以这便转身而去,那个掌柜的所说的自然也是客套话,王忱不要吃自己也不会自讨没趣,而且面对一个灭门的残党,他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些鄙视的,都无家可归了还牛什么牛?所以便没有再多言什么,而是吩咐小二带屠夫去看大夫,而又吩咐几个厨子快些处理新鲜的驴肉,毕竟一个屠夫的汤药费,不及一头活驴现做卖钱来得多。

    祭完刀,王忱最后的心理也没有了任何的估计,这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息,只待第二日的到来,说来也奇怪,王忱本来是辗转难眠,甚至觉得自打自己入了临安就一直没人来找过自己的麻烦,同样,自己夜夜也都防着他们前来暗害,可能他们当真还是对王忱有所顾忌,亦或是,还有别的计划,王忱想着想着,竟然在天色蒙亮之时睡了过去。

    可这一觉又能睡多久呢?大概又过了两个时辰,王忱猛然睁眼,此时已是第二日的巳时了,于是,这便起身,什么也没有顾忌便上了孤山北麓,因为那里,有着他早就埋藏好的东西,流江宝匣。

    随即,他便带着流江宝匣前往了自己的门派旧址,当然,他其实本也想着留在门派静候他们前来,也不是破烂不能住人,只是面对着自小长大的“家”,现如今已是满目疮痍一片废墟,自己又怎忍心能在此逗留,所以他这才没有住在那儿,反正该来的迟早会来,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王忱其实已经决定好,便是换得二人完好,便是交了流江宝匣也无妨,当然,若是他们要置自己于死地,拼死也还是要保全二人,所以自打上了山以后,他的刀已经出鞘,而且随时提防着埋伏。

    可直到入了山门,他终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埋伏,但是,刚入那已经倒塌的正门之际,他的内心又猛然一提,只见得门中大院,怜儿正被手脚口绑着倒在正中。

    也不顾有所埋伏了,王忱第一时间上前,一把扯下怜儿嘴上的布条,摇晃怜儿之后,见她朦胧醒来,便问道:“怜儿,小霜呢?”

    “她……”只见得怜儿好似欲言又止,随即低头不语,王忱见得心中不由得是更加慌乱,但是既然怜儿在此,而埋伏之人还是没有见踪影,也就不容多想,这便先去解开怜儿手脚的绳子。

    可刚一解开怜儿受伤的绳子,只觉得怜儿身子一晃,随后王忱顿觉腹部疼痛,鲜血流淌下来,再看怜儿此时,受伤竟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而匕首之上,还滴着自己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