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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胖子请我去学校食堂,高级餐厅吃了一顿。这一顿饭,花了钟胖子一百块。在这个年代,一百块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这是半年的伙食费,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我有点不可思议地盯着钟胖子,说:“你们家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顺子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家是做电器生意的,像什么收音机、电视机、电饭锅啊,有什么卖什么。这不改革开放嘛,允许私人经营,电器生意市场大,挺赚钱的。”
“一年能赚多少?”我现在除了学习,学师父的本事,还有一个打算,就是做生意赚钱。因为我能嗅到,这座城市,到处飘起铜臭味。在这种臭味肆无忌惮地弥漫、扩张下,我被感染了。
钟胖子伸了一根手指头,对我打起了哑谜:“你猜多少?”
“一万!”万元户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谁料,我这尽可能把钟胖子家想象成万元户,却被钟胖子不屑的眼神,否决了。
“不是一万,是十万!”
“什么,十万...”我张大了嘴巴,十万是什么概念啊,十个万元户。在乡下,一个乡只有一个万元户,十万就是十个乡的万元户加在一起,相当一个县的首富。
钟胖子笑了笑,说:“顺子哥,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嫌我家穷呢!”
“胖子,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穷,和你比起来,我这一身的衣服才值十块钱。”
“顺子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家和别人比起来,根本就不算富。”
一年收入十万,这还不算富。我现在有一种,上前掐死钟胖子的冲动。这他妈的,人比人,就是气死人。
钟胖子见我心里不平衡,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塞到我的手里,笑着说:“顺子哥,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露富,咱们是兄弟。这点钱,是小弟孝敬您的。”
“胖子,你这么做就瞧不起哥了!”我对他瞪了一眼,从小我是一个穷人。都说,穷人这一辈子穷怕了,做梦都想成为有钱人。可我,从不觉得穷有什么不好,最起码我还活得好好的,有一口饭吃。我相信我不会穷一辈子,穷一辈子的人,都是自暴自弃不肯努力的人。
所以,我不想收钟胖子的钱,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挣钱。
钟胖子被我瞪了一眼,很识趣地从五张百元钞票,抽出三张,说:“不收五百,三百块总得收下。”
“我说胖子,这么做就没意思了,你把哥当成什么人。今天,你请我吃饭,就是你拿我当兄弟。给我钱,就是砸哥的脸!”
见我真生气了,钟胖子赶紧把钱收回去,哭笑不得道:“顺子哥,你别,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
说着,他自罚三杯,接着说:“哥,不瞒你说,改革开放这几年,咱这泱泱大国每天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有一句话说的好,允许一部分人先富。”
“是啊,很多人都富了起来!”我由衷地感叹,十几年的闯荡经验,让我发现,还是南方这座城市,是富足之地啊。
师父替我算过,我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因为我穷怕了,师父知道我这心里想的是钱。所以,师父带我来到这里,让我熟悉这里的金钱味。
我现在学本事,就是为了把赚钱的基础打好。过上那么几年,等我把根基扎实了,我相信我会在这座城市创造一个财富神话。
钟胖子不知道我在心里想什么,说起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他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日子富裕起来,人的贪性就会暴露。
和国内很多吃饭都成问题的贫困户相比,钟胖子家算是资产雄厚的资本家。可是,钟胖子还是不满足,对我抱怨道:“顺子哥,咱这一中可是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
我皱了一下眉,顿时来了兴趣,笑意浓浓道:“胖子,你该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吧!”
“我骗谁我也不能骗我的哥呀,我先举个例子,你说,咱班的班长,她家有多富?”
吴悦悦的家我去过,如果没有沈甜甜的话,我可以考虑入赘她家,先读几年书,读完书把她给娶了。一边侵吞她家的财产,一边霸占她的下半生。
呸...我这是怎么了,脑子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钟胖子见我不吱声,又伸了一根手指,让我猜。我扬起一巴掌就差拍死他,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的,有事说事。
“哎,哥,别生气啊,一千万,初步估计一千万...哥,你还不知道吧,她家有一个悦悦服饰,今年是公司,明年就是集团了。”
“这,你也知道?”
“我妈是悦悦服饰的财务经理,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钟胖子估计一千万把我吓蒙了,贼嘻嘻道:“哥,不瞒你说,三年前,我就暗恋吴悦悦,听我妈的意思,让我去当她们家的上门女婿。”
我,不屑一顾地看着他,心里咋舌道,就你这块头,估计是没戏了。
还好钟胖子有自知之明,笑着说:“我知道哥对吴悦悦有意思,那我就不当哥的情敌了。来,我敬哥一杯,助哥早日拿下吴悦悦,征服她!”
“噗....”我一口啤酒,喷死他。我现在和吴悦悦,就是冤家路窄,还好意思让我拿下她,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钟胖子抹了一脸的啤酒汁,他的兴奋劲被我喷醒了,沉吟道:“没事,我知道哥现在还配不上吴悦悦,什么都别说了,努力吧!”
这一句话把我伤的,什么叫我配不上吴悦悦,是我压根瞧不上她。
算啦,她们家有钱,多看她一眼,就会被人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说完吴悦悦家的事,钟胖子又说了沈甜甜。沈甜甜的情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还想深一步了解,却被她无情地拒绝了。所以我现在,是不敢把“沈甜甜”三个字挂在嘴边,就连多看她一眼,也是底气不足,在她面前,是低着头走路。
我有点不高兴地说:“胖子,除了我们班,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钟胖子被我这么一提醒,笑着说:“有有有,217班就有一个同学,他们家是做建筑生意的,专接政府改造工程,听说家里的资产,是一个亿!”
“一个亿?”我被惊呆了,无法想象一个亿摆在我面前,是多少钱。
钟胖子不以为然道:“这还不算什么,资产过亿的,咱一中还有好几个。”
“胖子,这你也知道!”
“顺子哥,这你就不懂了。我打个比方,你瞧,这一盘红烧肉,就咱俩吃和十几个人分着吃,有什么区别吗?”
“这还用说吗,就咱俩吃,吃不完还浪费,十几个人分着吃,还吃不够!”
“说对了,这一盘红烧肉,就好比新开放的市场。做生意的人少,赚钱赚的多。做生意的人多,市场竞争压力大,利润降低,赚来的钱就会缩水变少,被同行瓜分。”
我听明白了,若有所思道:“这就是一部分人先富的必然结果!”
“嗯,没错。现在,只要手里有钱,看准一本生意经,投进去保准赚钱,利润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都不是事。”
“真的假的?”
“嗨,我能骗你吗哥。我爸进一台黑白电视机批发价是五十,卖出去三百,利润是五倍,这要是卖到别的省偏远的县城乡下,要卖七百块。”
“这么贵,买的起吗?”
“普通家庭当然买不起,所以我爸只做县城生意,今年年底拿下华南经销权,明年准备远销五省三百二十四个县,争取年销五千台,一台利润尽赚两百块,五千台一百万。到时候,我家就是百万富翁了。”
钟胖子美滋滋地做着他的春秋大梦,我却半天提不起神来。钟胖子说的对,改革开放,开放的是市场。这几年的市场,在稳定的基础上,只是开了一道门缝。从门缝里挤进去摸金的人,不费吹灰之力成百万、千万,甚至是亿万富翁,验证了改革开放的号召,允许一部分人先富。
一旦市场的门被打开,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富裕起来,别说是亿万富翁,财富帝国的崛起也不是虚无缥缈的梦。想到这,我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直觉告诉我国内的市场刚刚起步,未来还会有更多、更大的市场,等待着一把金钥匙将它打开。所以,我得抓紧时间,赶上这趟列车,去挖掘市场财富。
钟胖子怕我难过,笑着说:“哥,等你毕业了,如果...万一考不上大学,别难过。现在的生意好做,缺的是资金。只要你想做生意,多少钱我都借给你,不要利息的!”
我点了点,没有回绝他的好意。钟胖子说的对,现在做生意的人少,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启动资金。所以,我不敢保证,看中哪一门的生意经,不会向他伸手借钱。
“胖子,有你这句话,哥就心满意足了。放心吧,等哥需要钱的时候,不会对你客气的。”
“哥,一言为定啊,一言为定,我相信哥是做生意的料。”
我瞪了他一眼,啥意思啊,哥是做生意的料,就不是读书的料啊!靠,说来说去,就是瞧不起我是全班倒数第一。
和钟胖子喝得迷迷糊糊,也就忘了下午有课,还在学校食堂,怎么可以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学生呢!
趁着午休时间,钟胖子躲在食堂一间荒废的废品间,睡起觉来。我还是保持着清醒的状态,走出食堂,去外面透透气。
一中的校园很大,我来了半个多月,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于是我,趁着酒劲还没有消退,准备去溜达溜达。
同学们见了我,都对我指指点点的。从初一年纪到高三年纪,超过一半的同学,因为今早高三年纪十几个同学落水的事,听说我的大名,对我格外的关注。
“他就是216班的杨百顺,听说,今天早上差点闹出了人命。”
“我认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十几个人欺负他一个,淹死他们活该,让他们欺负老实人。”
我回过头,很快,把那些对我非议的同学,吓跑了。等我摇头叹息,自我感觉没有恶意伤人,提步就走,不再理会他们对我的看法。
突然,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杨百顺,你等等!”
我回头一看,愣住了。是她,是我费尽心机,想要接近的沈甜甜。
对于她的出现,主动找我谈话,我记得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惊喜,又在心头浇了一盆冷水:“如果你想劝我退学,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我是不会答应的。”
沈甜甜站在杨槐树下,她和周围的同学都一样,都穿了一身白蓝相间的校服。不过,校服穿在她的身上,我认为她是最好看的。
可能是,沈甜甜不想和我接触太多,她站在那里,是为了不让别的同学发现她在和我说话。
“你跟我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对于她的请求,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她的一句话,就像是勾住了我的魂。我现在,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不受控制跟随她的脚步,很快来到一个人少安静的地方,校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