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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模糊不清、无意义的言语在我头脑中闪烁着,变化着各种组合。一瞬间,我意识到隔壁房间的人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们可能要刺杀张耳。名士张二,即张耳也,至于剩下的片段,比如说“吕襄般、“金玉”、“君臣”等等,我暂时无法破解。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要刺杀张耳呢?他们是什么人?目标又是什么?
我屏气凝神,想听清楚一些,可是窗户那边的人好像有了察觉,居然一点声响也没有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依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心情却愈加烦躁起来。
“贤弟,你刚才注意到隔壁讲话的声音了吗?”我试探着询问奚涓,或许他的听觉灵敏度强于我。
“喔,是听到了一些谈话,虽然有些模糊,但大概意思我能推测出来”,奚涓低声地说。
言毕,奚涓立即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轻轻地关上窗户,再折回继续坐在榻上。
我顿时来了兴趣,也坐起身子,问道:“他们是什么人?说了什么?想要干什么?是刺杀大梁名士张耳吗?”
奚涓似乎还想要再倾听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对我说:“公子,臣曾经游历过赵国,比较熟悉秦国东部的一些语音,因此大致听得出隔壁那伙人在谈什么。根据目前听到的谈话,臣推断,隔壁房间中至少有两人,地位高贵者操楚国北部口音,另一人则是秦国河西一带之人,他们谈话中提到了秦国相邦吕不韦和权贵人物嫪毐,还有想要用利剑刺杀大梁名士张耳。不过,他们说嫪毐等二十人被斩首示众,这一点让我感到相当惊讶。据臣所知,嫪毐是秦国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和秦国太后存在着暧昧关系,怎么可能被诛杀呢?兴许是臣听错了吧!”
我疑惑地问道:“奚君能够推测出说话者的身份吗?”
不知不觉间,我变换了对奚涓的称呼,从“贤弟”到“奚君”。事实上,我根本不确定奚涓和我两人孰长孰少,但我地位比他尊贵,总不能对他“兄事之”吧。然而经过这样一件事,让我明白奚涓的江湖阅历比我丰富太多,便心生敬佩之情,于是尊称其为君。不过,奚涓对称呼的变化却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一个深沉的人啊,应该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奚涓坦然道:“不能。臣最近一年一直在家照顾生病的老母,因此对六国朝堂内的情形不甚了解。凭直觉判断,那个操楚地方言的人应该是秦国政坛中高层的官员。”
我继续问道:“如果他们真得刺杀名士张耳,怎么办呢?”
奚涓笑道:“那还不简单,提前告知张耳,让他有所防范,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应和道:“是啊,奚君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我们如何与张耳取得联系呢?现在匆忙赶去的话,动作过大势必会引起隔壁的怀疑。对方既然敢在大梁城内刺杀张耳,就一定事先潜入了很多死士。如果我们稍不谨慎,就有可能引火烧身啊。”
奚涓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啊!如何告知张耳刺客的事情呢?的确是个问题,公子容臣思考片刻。”
随后,室内陷入了一片平静,沙漏在不停地流淌着沙子。
大约一刻钟,奚涓猛然一拍额头,说道:“有了!臣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当讲与否?”
我笑道:“奚君但讲无妨,刘邦洗耳恭听。”
说完,我们对目而视,不禁莞而一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文绉绉了!还是自然一些好。
奚涓缓缓讲道:“上策是告知大梁守秦国刺客的事情,通过大梁守提醒张耳防备;中策是到信陵君的陵园里,通过守墓人与张耳取得联系;下策是监视隔壁的行动,在对方动手之前干掉其首脑。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最后那句话明显带有测试的味道,大概奚涓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想透过我的回答确定我是否值得他倾心交往吧。
我想了想,平静地说:“上策看上去万无一失,也省了我们找人的许多力气,而且如果大梁守抓住了隔壁那伙人,我们说不定会得到奖赏呢。但是,大梁守是否值得信赖,是否有能力一举捕获贼人,我看未必。秦国死士能够大批潜伏在城中,足以表明大梁城防守之混乱,说不定大梁府邸中就有拿了秦国金玉的卧底呢。如果那样,此举将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下策虽然体现出献策者的勇气,但危险程度最高。在不了解对方实力的情况下,采取跟踪摸哨的方式‘擒贼先擒王’,实在是有些盲目乐观。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不值得为了一个连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的信息冒上生命的危险。”
“排除掉上、下两策,就只有中策了。赌上我对信陵君的信仰,我们一定能够通过信陵君守墓人与张耳取得联系。”
一番侃侃而谈后,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奚涓的眼睛,希望看到预料中的钦佩之情。然而,奚涓的眼中依然是波澜不惊。对我的长篇大论,他仅用“惟命是从”四个字回应。
接下来,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行李,主要是箭矢、火石等应急类的物品,然后悄悄地走出房间,锁上门,向后院走去。
马车向信陵君陵墓所在地的城南奔去。出了南城门,马车又行驶了五六里路,才到达了陵园。作为大魏的英雄人物,没有一个魏人不知道信陵君的英雄事迹。信陵君死后,大梁人民自发地为信陵君在城内建设了很多信陵祠,每年都按时祭拜和洒扫。至于信陵君的陵园,每一个大梁人,包括妇孺儿童都知道其位置所在。
一个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生前由于政治原因而郁郁寡欢,却在死后得到了最好的待遇。魏王增即位后,为了收拢民心,专门对信陵君的陵墓进行了修缮和扩建,使其和先王陵墓的规模不相上下,而且还派遣了专人官吏陵墓。
信陵君麾下一些忠心耿耿的门客舍人在陵园附近盖了草庐,以表达他们对主人的忠诚。外黄令张耳此人一向以信陵君的传人自诩,肯定和这些民间守墓人也存在联系。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守墓人,如果向他们说明来意的话,一定会得到最大的帮助。
我们向守陵官员表达了拜祭信陵墓的想法后,吏员让我们稍等片刻,去向长官通报。没多久,一个身着素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抱拳施礼道:“两位先生远道而来,家父本应该亲自接待,奈何疾病缠身,因此派我来迎候两位先生。我叫陈豨,暂时还没有字,不知两位先生如何称呼?”
我和奚涓分别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被陈豨请进了陵园内的会客室休憩。当我不经意向山丘下一瞥时,忽然发现有一辆轺车在快速行驶,而那辆马车就停在我和奚涓居住馆舍的后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