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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乐城的博望镇街头跑到街尾,街尾跑到镇外,从日光萦回跑到月光满地。
从镇外一路跑进满家庄,满家庄的老老少少惊奇的看着这个平常懂事礼貌活泼俊秀的小姑娘一阵风似得跑过他们都很惊讶,这是怎么了。卓家老二的闺女怎么像是中了邪,那眼神冷的吓人,那神色更似要吃人一般狠绝,简直让人忽略了她才几岁的事实,跑的真的很快,若不是他们太熟悉这个女娃,怕是根本看不清是哪家的孩子。
晖跃觉得自己的力气一点点在流逝,四肢越来越无力,喉咙里一阵阵腥甜都在提醒她自己将要支撑不下去,可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小叔叔说的不是真的,是骗她的。若是娘亲真的死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丞丞一定会陪着她的为什么没有来找她,一定是幻觉,又是骗她的。
她回到家一定又会看到娘亲端着暖暖的笑挺着大肚子忙来忙去,还会站在她的面前给她扎头发,给她洗澡,给她盖被子,给她做很好吃的饭,跟她一起在背后讨论以后她的夫君,她的小调皮,她发明的烂东西,纠正她一切一切的不对的地方。
当她终于跑到自己家拖着虚软的脚步迈进门槛发现自己家还是原样子,她笑了,果然没有事情的吧。一定是这样。
她一步一顿的迈进自己家门,去找自己娘亲最常待的房间,没有,厨房,没有,堂屋没有。
和那天一样,没有娘亲,她不信,再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时候卓瀚暇从厕所提着裤子出来对着晖跃喊:“你娘都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不会是想赖在这里不走吧。呦呦呦,你娘生了个赔钱货,莫非你也是个小赔钱货来讨东西来了?我可跟你说,什么都没有,想都不要想”
晖跃脑子里都要炸裂开来,娘死了?
她一步上前揪着卓瀚暇的衣服摇晃:“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你再说一遍,谁死了?”小小的女孩子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死命抓着身前这个身量不高的女子,,仿若只要她改了口就能证明一切。
卓瀚暇被吓坏了,眼前这个像是小疯子一样的女娃娃当真是她那个侄女?怎么浑身戾气,状若癫狂?这么吓人?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卓瀚暇浑身一抖,她真是撞枪口上了,平常看着雪白可爱的乖孩子竟然这么暴躁。吓得不得了。但还是忍不住刺激她:“我说什么?我说门旮旯里拉屎,天总会亮的,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她的那点子破事,骨子里是**怎么也正经不了。半夜三经的出去,不守妇道。”
晖跃手上提了力气一把把她拽到了自己水平的位置,正在卓瀚暇暗暗惊讶一个小女娃怎么会有如此的力气之时,晖跃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那一脚提了全身的力气,差点没把卓瀚暇踹蒙。踹的暗暗翻了白眼,压根疼的还不了手。
晖跃整个人都要疯,谁能来告诉他这是这麽回事,这个懒婆娘说的话是真是假,小叔叔这样说,她也这样说,若说他们是诓她,可是谁会拿这种事去哄骗一个孩子呢,晖跃觉得无助急了。
晖跃想来想去不知怎么办撒腿跑向了满棠爷爷家。想要找她的小相公,她知道不论怎么样,才丞丞不会骗她。
可是这一切都像极了重复那天晚上的情景,哪里都没有,她不敢再走下去,再找下去,因为现实告诉她,没有用的,一切都会回到她最不愿意接受的那样。
晖跃慢慢的蹲在了池塘边,那是她和满初丞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在这里丞丞喊住了她,对她说:
“停下,我抱你过去,你别动。”
“你傻不傻?这么宽的河说跳就跳,你喊个人带你过去不就好了,再不济你就在这等着,有什么事非得过去不好?不要命了?”
丞丞,你在哪儿,你是不是真的离开我了?
晖跃被张衡牵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卓瀚晚匆匆跟着晖跃回来却发现怎么也找不着她,最后发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被气死,人家小姑娘自己在雁鸣山里走出来了。
张衡是又气又心疼。过去牵着小晖跃回到杨震那里,给小姑娘准备饭菜,给她准备好换洗衣服。
晖跃一声不吭气,张衡无法只得娓娓道来。
“你还记不记得你家猪生病,那是你大伯娘家人干的,因为那回你家奶奶在你家让他丢了面子,他就怀恨在心,给你家猪下了药,其实你小姑知道是他干的,却没有跟家里说。那天中秋月圆,杨进贤去你家道贺说是要跟你们亲上加亲。一时嘴快就说漏了嘴。你奶奶和你父亲他们都气愤的不得了。他们气这杨进贤不是个东西,糟践你们家东西,可是更恨你姑姑帮着外人祸害家里,整个家里又闹得个人仰马翻,要说这杨进贤也不像是个走亲戚的样,倒像是刚从外边回来,手里跟了好几个人,他们一闹就都出来了,把整个家折腾的不轻,越吵越凶,杨进贤真黑就是个地痞无赖,招呼一声把你家活物牲畜都劫走了,带着你小姑一起。你奶气的很就让家里人都去追,除了你娘行动不方便就待在了家里,他们最后东西没追回来,倒是把你小姑带回来了,可是回来后就发现你娘不在家里,等了一会你爹着急出去找的时候就发现你娘在后山那里破了羊水,奄奄一息,当即就找你徐奶奶和里正奶奶接生,这费了很大劲才终于产下个女娃娃,可是你娘也到了最终的时候,就去了.....”
张衡说来都觉心酸,更别提听着的晖跃了,说道这里他都有些说不下去,轻轻抱着微微颤抖的晖跃,用手附上她的额头,遮住她的眼睛。
晖跃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种压抑的风暴:“娘走时可曾说过什么话?”
张衡点点头说:“有的,她说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让自己开开心心的。她还说......”
“还说什么?”晖跃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哽咽。
张衡闪了下目光,想了想说:“让你和你爹一起照顾好你妹妹。照顾好自己。你爹去镇里做帮工了,明天回。你五叔叔现在在黎恕那里学医,你家总会好起来的。”
有些事,不是不说,而是现在还不到时机,张衡内心纠结,有好多话,他都想告诉晖跃。可是桑则有交代,这是她的意思。张衡还是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思。
晖跃已经有些发不出声音了:“满初丞呢,最近有没有来夫子这里上课?”
张衡也有些疑惑,满初丞真的是半月都没来过了,好像也没见过他。
第二天一早,卓瀚昀回来把晖跃接回家,晖跃终于见到了她的妹妹,小小的一团,包在她曾经用过的,娘亲亲手洗过的棉布小铺盖上。咿咿呀呀,还不会睁眼。
桑则葬在后上,葬在那座她和卓瀚昀相遇的深山里。四周都是一树树的野松野柏,郁郁葱葱,深秋的天气,不易的绿色。
晖跃重重的磕了头,然后跟着卓瀚昀一起回了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