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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之后,萧静雪的心情好了一些,气也消了大半,倒是一阵阵悔意时不时地漫上心头。她推开宿舍的门,见凌江笙也回来了,而且换上了睡衣,坐在床上翘着腿玩手机。
从她走进来起,凌江笙就一直注视着她,耐心地等她吹完头发,才好奇地问:
“你和程嘉树吵架了?”
“嗯。”萧静雪就知道方若璇肚子里存不住话,一定会添油加醋地讲出来。
“你的嘴唇……好像有点肿,”凌江笙仔细地看着她,“怎么搞的?”
萧静雪摸摸自己的嘴唇,心想,难怪洗澡的时候感觉有点疼,之前光顾着生气,没在意这个。
“那家伙咬的。”她淡淡地说。
凌江笙立马瞪大眼睛,头颈伸长:
“这么激烈?”
“想什么哪?我也没料到他会——”
方若璇从帘子里探出身体:
“小笙观察得好细,我之前都没看见她嘴肿了。他俩纯属互相伤害,程嘉树还把她扑倒了呢,就在理教。”
“理教?”凌江笙的表情非常诡异,“有摄像头……”
萧静雪捂住脸:
“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扑倒之后呢?”凌江笙感兴趣地问。
“我用膝盖……撞了他一下……”萧静雪双颊通红,“他就放开我了……”
“是我教你的防狼战术吗?以后我多教你们几招。”凌江笙得意地说。
“可……可我好像伤到了他的……他的……”
“什么?”
“他下边的……”萧静雪羞得想跳出窗子。
方若璇和凌江笙对视了一下,皆是一副了然的神态,却故作不解地催着她:
“下边的什么呀?”
萧静雪使劲思考,想找一个合适而不失体面的词替换她说不出口的,情急之下忽然开窍:
“他的……操作系统!”
凌江笙一口水狂喷在地上,方若璇手一滑,差点没从铺上折下来。
“呛死我了,静雪,”凌江笙连连咳嗽,“你这属于谋杀啊。”
“确实是操——作——系统啊,没毛病,”方若璇拿起手机,“静雪真是毁词不倦,学习了!”
“你要干嘛?”萧静雪紧张地看着她。
“当然是发到人人网上啊!你这说法很新奇哦……”
她的脸重新涨红了:
“不许发!”
“若璇,你就消停点吧,”凌江笙揉着笑痛的肚子,“你还净给她出馊主意,什么上鹊桥征友,有你这么办事的吗?这都是什么鬼点子哟!”
“程嘉树和她就因为爱情是不是命中注定的、专有的、无法替代的这个问题吵起来的啊,”方若璇一本正经地说,“那就试试看别人能不能挤进来呗!”
“不是试过了么,艾乐康都成了炮灰了……”凌江笙想了想,又改口,“可能他不适合静雪,并不能证明别人就不适合。她总会爱上一个人,这个人如果不叫程嘉树,也可能会叫张三或者李四……”
“你说的话怎么和艾乐康的那么像呢?”萧静雪闷闷地低语。
方若璇打哈哈:
“这么说,小笙也相信爱情这回事,对吧?”
“我相信爱情是存在的,也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男人,但我同时又相信我遇不到,我没那么好的命,所以我不找男朋友——我也许……不喜欢男人吧?”
“难道你喜欢女人?”方若璇笑嘻嘻地说。
凌江笙没有笑,仰躺在床上:
“也不是……我吧,有时候会这么憧憬一下:以后能有一幢大房子,和许多关系好的女孩子们住在一起,像室友、像姐妹一样,各人有各人喜欢的工作,一起吃饭,一起娱乐,一起做家务,然后各睡各的。所以我肯定不是同性恋,我只想和女孩子们一块儿生活。还有,我们会养很多很多猫,别的宠物也行,仓鼠啦,小兔子啦……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男人……”
“如果有需要男人来做的事情,怎么解决呢?比如登高换灯泡、修下水道之类的?”萧静雪听得呆了,情不自禁地插嘴道。
方若璇敲着床上的铁栏杆:
“哎呀,这算什么问题?小笙顶两个男人呀,这些事会难住她?”
“我还要每个人都学点功夫,一言不合就出拳,谁也不敢骚扰我们啦!”凌江笙继续沉浸在她的幻想中,“没有男人,我们可以保护自己的。另外就是生孩子的事,我们可以领养很多孤儿,大家都住在那幢大房子里,这样热闹些。我们组成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是平等、自由的,却又互相关怀,互相帮助,多好啊!”
“简直就是个乌托邦,”萧静雪听得眼睛都直了,“可是万一有人……爱上了男人呢?”
“她可以自主选择,脱离我们的小团体啊。”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方若璇郑重地问。
“高中。”
“那么早,”她笑了笑,“就绝望了。”
“是啊……绝望……”凌江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我没有和你们说过那件事吧?”
“讲讲看。”萧静雪和方若璇摆出听课的架势。
凌江笙沉默了半天,突然说道:
“静雪,你还没吃晚饭吧?”
“气都气饱了,”她起身找手机,“现在不气了,也饿了。我刚刚点了外卖,为了免配送费就点了好多,还多要了几双筷子呢。咱们一起吃吧,边吃边聊——怎么还没打来电话?”
方若璇看了看凌江笙:
“虽然我们吃过了,但你知道,我俩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口的那种人。”
正说着,手机就响了,萧静雪欢快地跳起来,下楼拿外卖去了。等她进了屋,方若璇和凌江笙已经把椅子拼成了临时的“饭桌”,三个人坐在萧静雪的床边吃了起来。
“我高中时就是个小刺猬,因为一些原因吧,没人喜欢和我做朋友……”凌江笙开始讲述。
方若璇端着塑料饭盒,打趣道:
“是没有人敢吧?你那么彪悍。”
凌江笙白了她一眼:
“那倒不会,当然也有我自身的问题。……那时只有一个女生跟我关系很好,别人都以为我是汉子,大扫除时,打水、搬桌子都让我一个人干,其他女生都是两个人或三个人一起。她走过来帮我,我说我自己可以的,她说,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我们一起干活,我可以轻松些,少受点累。
“当时只有她,会关心我的冷暖,关注我的心情。我们很聊得来,谈天说地,整日黏在一块儿。她是个天真又热情的姑娘,和她相处,不需要任何戒备心,我有一种错觉:全世界都可能伤害我,只有她不会。
“后来,她喜欢了一个男生,是我们班里的学习委员。我本应该祝福她,为她感到高兴,但对于那个男生,我有很奇怪的感觉。我讨厌那个人。我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和我如胶似漆了,我就不适应了,不习惯了,就有些失落了呢?反正也没多想,还是照常学习,大不了偶尔觉得孤单的时候一个人发呆罢了。
“有一天,她找到我,很不安的样子。我问怎么了,她悄悄地说,她已经和那个男生……发生关系了……”
“靠,这可是高中啊!”方若璇吃完了饭,把筷子往纸篓里一插,“我那时候在刷题,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他们可真闲,还有空干这种事……”
“然后呢?”萧静雪咬住下唇。
凌江笙合上饭盒,低着头说:
“我也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问她有没有采取保护措施。她说她不懂,完全是那男生引导她的,她只知道爱他,就应该把自己无条件地交给他,于是他叫她做什么,她都去做。我估计他没戴套吧,不然……事后她说很疼,那个男生却说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忍过去就好了。她告诉我的时候,这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我快要气死了,恨她不信任我,不早点说——她是发现自己两个月没来大姨妈时才决定跟我说的。”
“呀,静雪,你怎么剩饭?”方若璇看着萧静雪的饭盒,过度吃惊地嚷着,“剩饭的不是好宝宝哦。”
“心塞,吃不下。”她整理了凌乱的“饭桌”,三个人收拾了宿舍,躺回各自的床铺上。
“我当时吓了一跳,就陪她去买试纸。她从厕所里出来,哭得脸都皱了,问我怎么办。我让她先告诉父母,她却说,她家里管得很严,知道这种事,会打死她的。我自以为我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解决问题或者用暴力,或者耍点小聪明,但对她的事却一筹莫展。
“那个男生要带她去打胎,我坚决制止。我知道那样太危险,尤其是小医院。她却相信他,不肯听我的话。我一着急,就跑到她家把这事对她爸妈说了……现在我都不清楚这么做是对是错。”
“对的呀。”方若璇和萧静雪同时回答。
“唉,你俩都是乖乖女,不懂的。我确实害了她,因为她父母大发雷霆,把她打了一顿。她就离家出走了,我在下暴雨的晚上跑出去找她,找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我找到了她,她说,她恨我。我抱住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她不愿意回家,也不跟我走,我只好强行把她带到了我家。最后,是我妈妈出面和她父母交涉,保证不会再伤害她,并领她去正规的医院堕胎。她父母全程没有好脸色,不过还是答应了。
“做完手术之后,她回到学校,整个人都变了样。她父母要求那男生家里赔偿,什么手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反正一大堆吧。那个男生竟然不承认,说谁能证明是他的孩子,他们发生关系也是你情我愿的,说我朋友那么……好上,没准和别人搞出了孩子,让他背锅。”
“靠!”方若璇使劲砸了一下床栏,屋里霎时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我声明,我只是砸了栏杆,没砸灯啊!难道我的内力反弹上去了?”
“你想多了——”萧静雪说,“是宿舍楼熄灯了。”
“正好啊,咱们开卧谈会!小笙,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