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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院落都是她们自己起的名字,个性,随意却又不失雅致。同样每一处院子也都是荒芜的,自己想要打点成什么样子就可以装点成什么样子,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当归阁阁主的洒脱随意。然而也就是他的这份洒脱随意才造就了当归阁被誉为天下最美的阁楼。
譬如当归阁桃花苑中华倾姑娘种了三百株桃树,每逢三月春风刮过,所有的桃花尽数开放,像是梦境一般。这个时候华倾姑娘就会请朋友们来赏桃花。
没有人会反对华倾姑娘在桃花苑中大宴宾客,这是她的自由,同样这也是当归阁中所有的姑娘们的权利,每月十五可以邀请别的朋友来这里小叙,这是当归阁不成文的规定。这也是彰显了在这里她们有足够的自由。
当归阁阁主足够自信,所以敢让姑娘们每月十五在这里随意宴请她们想要请的客人,让那些想要窥探这里秘密的人尽情来查找蛛丝马迹,也是因为这种足够自信,敢整个阁光明正大的彰显给世人,反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归阁真正所在的地方是在那座车水马龙的琼楼玉宇之中以天梯相连的一处被术法隐蔽着的院落,那里才是世人最想要窥探的地方。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大荒无数想要进来当归阁打探秘密的人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院落的存在。
就连姑娘们对于阁主是敬畏,是感谢,然而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她们不敢,更加不敢踱步至这里面,最重要的是连她们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院落的存在,
然而这些姑娘之中并不包括孟姑娘。
孟姑娘在当归阁中相当于阁主的地位,孟姑娘所说的话就是阁主的意思,没有人敢违背阁主的意思,正如没有人能撼动孟姑娘的地位那样。
因为是阁主将她们带来这样的世外桃源;因为是阁主给她们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是阁主让人教导她们琴棋书画,医术剑法;是阁主让她们这些本来被抛弃的凡人再次能够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人面前,受到四海八荒的人的尊重。授意的是阁主,可是做这件事情的却是孟姑娘。
在阁主还没有拨开世人种种猜测的迷雾从当归阁走出来站在她们和世人身前的时候,在所有人巴不得将她们踩进泥中的时候,是孟姑娘让她们知道她们也可以称为天上云。
在她们心怀仇恨执念的时候,又是孟姑娘细心疏导让她们从心魔中走出来。
她们虽然曾经的地位身份为人所不齿,可是她们却知道什么叫做感激,而对于这份感激的回报只能够化作对当归阁更加绝对的忠诚。以至于姑娘们在每月十五的时候再也不会宴请宾客,她们之间可以小聚,至于旁的那些只为风花雪月而来的人白天在酒楼之中逢场作戏也就罢了。
即使她们自己改了这种制度,孟姑娘也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赞许,没有反对,一就像是一切她们做主一样。
和其他的姑娘们不同的是,孟姑娘看似清冷,却绝不是不合群的那类人,别人请她喝酒,她也喝,有时候她也会开一些小聚会来熟悉每一个人。在所有人在闲暇的时候或是三两个坐在一起做女工,孟姑娘也会虚心学习,有时候两个人对坐下一盘棋,孟姑娘也会看,但绝对观棋不语。
孟姑娘不常出现,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癖好,女孩子一般都是喜欢桃花居多的,然而孟姑娘唯独对于后门口那一排立着的桃花木旁边的那株生长了上百年的杏花树情有独钟。孟姑娘喜欢躺在上面看书,有时候是诗词歌赋,有时候是上古典籍,更多的时候她看的是女孩子们从外边买来的话本子。
看着看着,孟姑娘就会犯困,然后孟姑娘就会在树上睡着,每一次都有姑娘觉得孟姑娘一定会从树上掉下来,可是孟姑娘却都是睡得好好的,看样子很惬意,也有时候孟姑娘真的从树上掉下来,可是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孟姑娘就会消失。
小姑娘们也都是见怪不怪了,她们知道,孟姑娘和她们不一样,孟姑娘是神,无忧无虑,从不烦心。
小姑娘们不知道的是即使是神,也有神的执念,也有神所烦忧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其实孟姑娘并不喜欢躺在杏花树上,只是那株杏花树就是通往三十六天的天桥。每每孟姑娘从树上摔下来,都会落到三清天宫苑中的用藤蔓编成的秋千吊床上面。
然后就能够看见那个人,那举手投足之中能够倾倒世人之人,那个笑起来可以颠倒众生的人,那个发起怒来可以让天地风云变色的人,那个也是一个逃不过情字,画地为牢,困在情字狱之中的孤独落寞千年的人。
孟姑娘虽然看似清冷,实则却是好玩,不大坐的住,而他仅仅只需要一壶茶,一卷书就能够打发掉一下午的时光。有时候仅仅一盘棋,自己同自己能够下到深夜,有时候闭关百年只为了解上半盘生死棋局。
有的时候孟姑娘也觉得他未免也太寂寞了。将一份落寞埋在心底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千年的等待的煎熬。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够说什么,岐山之后,整整三百七十年了,大人的神魄却是再未出现过,要是劝,又能够从何劝起?
今日孟姑娘落到吊床之后,她一如既往的没有行礼,倘或是从前,孟姑娘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的。可也是因为大人魂飞魄散之后,孟姑娘才越来越明白他,虽然谈不上懂,说不上知己,他的心早就不在了,还行虚礼做什么?
今天却是不同,虽然男子面貌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坐于宫苑之中从天河开辟出来的一条支流形成的溪水河畔。
调皮的柳枝像是有灵性一般,可是每当就要碰到那个认真看着书的白衣男子的时候,俏皮的往上一扬,像是在风中跳跃,刚开始可能是觉得是风吹动的缘故,后来才发觉,柳枝是刻意躲避着男子的,像是生怕打扰了他一般。
他看见孟姑娘了,不,应该是他知道她要来了,即使背对着他,他依旧能够发觉出来。他冲着孟姑娘走过来,头发未束,却绝对不觉得凌乱,反而是更加有一种洒脱的韵味,他直直的从杨柳岸旁的花堤走过来的,那些花在他走过的时候,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然后在他的身后合拢。
风吹过的时候,扬起他脸旁的鬓发,左脸处赫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伤疤,伤疤是丑陋的,可是这道疤长在了一个绝美的男人脸上,却让人觉不出来丑陋和恐怖,反而是更加添了一种魅力。
一种邪魅的魅力,让他能够从周身禁欲的神气之中抽离,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拒绝这种魅力,也正是这道疤,让这个将一身白衣穿的邪魅猖狂却又不失周身强大的神气的男人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他今天面色很好,甚至冲着孟姑娘笑了笑,心情似乎特别好。树上的杏花飘满了整个宁静的小院。
孟姑娘不由得愣了愣,多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笑了?
上一次见他这样笑,似乎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孟姑娘向来不是一个花痴的人,可是她仍然对这个光彩照人,足够让万物羞愧的男子挪不开来眼睛。
“今日我收到青鸟带来的讯息就从南荒回来了,不知道他给君上送了什么这样让君上这样惊喜?”
男子走到她面前,拿出来一封羽书,他缓缓道:“曦和,你看一看这个。”他的声音就像是玉石碰撞的声音,低沉却又不失清亮。
孟姑娘接过信地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眼中发出来的光华,是怎样的摄人,这样的光华也是几乎近千年不曾见过了。
本来宁静祥和的小院落竟然是飘满了大朵大朵的佛铃花,看来他是真的开心。
“司命说他已经有了神魄的下落。”他说,神情完全与平日中那种冷淡漠然截然不同。
孟姑娘虽然已经读完了信,信上写道:游历至周国,沉寂数百年的遗神石闪光,神魄怕要现世。
寥寥数字之中却是信息量极大,她的手不由得也开始颤抖起来,当归阁寻找了大人散落在人间的一魂七魄已经数百年了。
三百七十年前在南荒的圣地流沙中得到凤来仪身上的忆魄之后再无音讯,如今终于有了另一个神魄的下落,怎能够不高兴?但是孟姑娘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私心的,倘或大人神魄再次重现,那样大人重回世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那么屏翳也就可以再次转世了。
想到这里,孟姑娘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羽书,激动的微微手指发热,只是一瞬间,孟姑娘就缓过神来,开始谴责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大人对她恩重如山,她怎可只顾着自己高兴呢?想到这里孟姑娘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动身到周国去,将大人的神魄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