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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得热火朝天,突然放哨的护卫大声喊道:“有人来了!”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河水上游无声无息漂下来三条小船,每条船上各有五人,腰上别着弯刀,全身盔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都是一副军士的打扮。
其中领头一人在船头负手而立,表情威严,看向众人的目光冷冽。
貌似来者不善。
众人纷纷站起身,握紧手中刀。
“大家别慌,是精绝国的巡逻军士。”护卫总管巴图尔沉稳地说道,示意大家把手放下,自己缓步走到岸边躬身迎候。
看到一个2米高的巨人在湖畔迎候,那领头的军官依旧神色自若。三只巡逻船靠岸后,15人下船时的矫健身手让众人暗暗警惕,瞧他们落地时的下盘功夫,就知这一批人武功不弱。
领头那位军官,皮肤很白,鼻梁很挺,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能迷倒万千女性,只是紧抿的嘴角寒光四溢,令人望而生畏。
只见他一言不发,安静地绕过人群,在铁锅边停了下来。令众人有些哑然失笑,暗想莫非这位军爷也是个吃货?
那一锅羊肉汤依旧热气腾腾,葱花的香味令人舌尖上的味蕾脱欢。
“军爷,我们是来自长安的胡商,这汤还热乎着,您要不要来一碗?”
少东家和颜悦色的上前问道。
他谨记老爹给他经商法则,其中一条,就是:绝不要和当地官兵发生冲突。
那军官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看萨努尔的眼神就像在看奸商,看得萨努尔头皮有些发麻。
这人的视线从铁锅往下,弯腰捡起几根新砍的红柳枝和胡杨木,脸上泛起冷笑,直起身问:“你们谁是当家的?”
老爹默默抽着旱烟袋,端坐不动。
萨努尔看了他一眼,知道父亲是故意给自己这个实践机会,于是上前赔笑问,“我是,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他说的话用的是精绝语。
话音刚落,“啪”一声就被对方扇了一个嘴巴!清脆的响声把众人都惊呆了。几个冲动型的护卫就想挥刀扑上去,却被巴图尔冷静地拦住,班茹霍然站起来,老爹摇摇头示意她坐下。
燕幕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想起老爹在长安时跟他说的那一句话: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像大漠上的雄鹰,就可以把重担放下了。
看看今天萨努尔怎么应对?
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有信心。
……
不仅马努老爹、班茹和燕幕城在看,商队其他人也在屏息关注少东家的一举一动,他今年只有二十一岁,除去班茹,他是商队200多人当中最小的一个,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伙计,众人都会让着他。
可是作为老板,作为东家。
你就必须拿出超越年龄的勇气和定力,如果只是一个愣头青,怎么叫那些刀头舔血的粗莽大汉服你?
军官这一嘴巴力道颇猛,打得萨努尔踉跄后退,一个手掌印像片枫叶一样印在他脸上,分外妖艳。
萨努尔咬着牙艰难地直起身,努力让脸色恢复平静,他知道众人都在用考官的目光看着他,他喜欢经商,希望能像自己父亲一样做一名有领袖魅力的东家。
小鹰伏在母鹰的翅膀下是永远长不大的,不用看他也知道,妻子班茹一定在为他默默加油,他会用勇气证明,自己是值得她托付终生的男人。
他深呼吸,握拳的手慢慢放松。
走到那个英俊得不像人类的军官跟前,缓缓地伸出右手——这个动作让军官冷笑,萨努尔腰部插着一柄短刀。
但萨努尔右手划了一个圈后,并没有去拔刀,而是落在胸口,躬身对军官行了个礼,用沉稳的声线问:
“敢问军爷,商队是否有得罪之处,在下愚钝,还请阁下明示?”
语气不卑不吭。
颇有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风度。
让众人心里暗声叫好。
不是每个人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个耳光之后,还能如此淡定。
……
军官表情也有些惊讶,目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语气变得缓和,但依旧是冷厉的基调:“我精绝国一向以水政治国,女王早已颁布号令,没有都尉以上官员手令,任何人包括你们商队在内,不准砍伐树木!违者从严处置!”
这一句说出,萨努尔心中一惊,腰弯得更低,“军爷,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并非明知故犯,还望从轻发落。”
那军官不再理他,走动起来,围绕着几口大锅,一一检索,好像在计算马努商队究竟“残害”了多少树木?
……
“他们在说什么?”看见萨努尔语气急促,不再淡定,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燕幕城不禁好奇的问,精绝话叽里呱啦如同鸟语,他一句都听不懂。
班茹颦住眉道:“燕大哥,对方说,我们砍了他们的树,犯了精绝的国法,要治我们的罪呢?”
“什么?”如果不是班茹一脸凝重,燕幕城几乎笑出声来,几根树枝而言,太小题大作了吧,不带这样坑人的。
只见巴图尔大步走来,问马努老爹:“东家怎么办?作为行走西域的护卫,他对各国的方言都听懂一二。
马努老爹终于抽好烟,烟杆子在鞋底敲了敲,沉吟道,“精绝国为了防止水土流失,维护绿洲长期发展,确实颁布了不准擅自砍伐林木的法令。”
众人啊一声,老爹原来知道啊?个个一阵腹诽,您老早干嘛去了,还一声不吭地抽烟呢,少东家那一巴掌真不该呀。
其实,他们冤枉老爹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人老了记性不好,几年没来精绝国,一时忘记了精绝国特有的国政。
燕幕城露出了然的表情,看着脚下这片不是江南胜似江南的绿洲,心里暗暗赞叹,怪不得这里水分保持得如此充沛,原来是精心呵护的结果。
如果西域其他国家也能将护水提高到国家层面,则大漠处处都是绿洲。
老爹老脸一红之后坦然自若,用汉语对众人说:“大家不用惊慌,作为处罚,精绝女王也有规定,砍掉枝叶的每一棵树罚一头驴,砍掉整个树的罚一匹马。”
众人心里暗暗欢呼。
因为粗略估计,他们最多砍掉了三棵树上的一些枝叶,顶多三头毛驴,按照当时物价,一头驴不过80钱,三头240钱,对于长安胡人首富来说,只是毛毛雨。
老爹很大方,叫班茹取出500钱,带着她一起向军官走去。
他按胸施礼道:“老朽是商队的领队,参见水官大人,治下不严,扰乱国策,实在是心有惭愧,因随行商队并无毛驴,愿意缴纳钱币作为处罚。”
水什么的官?
燕幕城弯下腰,忍不住又想笑,水官?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专门管水的官?这也奇葩了吧。正在乐不可支,突见那军官对他阴沉地瞟了一眼,他立刻咳嗽起来。
军官目光从燕幕城脸上收回,对马努老爹笑了起来,露出一个好看的酒窝,“连水官这个称谓你都知道,你这老人家看来知道我们的规矩啊?”
他脸色突一沉:“那你知不知道?在我精绝国知法犯法,罪加三等!”
语气严厉,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