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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云风心中一凛,知道终于是碰到了有些斤两的人物。
账房先生也是暗自心惊,凝神戒备不敢有半点的托大。
对方年纪不大,又是单枪匹马,所以小小的冲突,他原本并没有在意。可是双方动上手,结果却令人大出所料,自己只晚到了片刻工夫,这些身手矫健的手下,已有十余人伤在他手上,直如土鸡瓦狗一般任人宰割。
对方狠辣毫不留情,出手如电却看不出章法,他心中虽怒发如狂,却对那鬼魅一般的速度极为忌惮,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太敢贸然出手,双方各自戒备,气氛便僵持了起来。
“出手如此狠毒,你到底是什么人?”
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路云风听而不闻,眼神流转打量着四下里的情形。
马队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吃惊却不慌乱,四五个面目粗犷的的汉子手持兵刃,已经赶上来护住伤患,声震四野的呻吟惨呼声中,另有两人手忙脚乱帮他们查看伤势,再远些的地方,几个人影正在追赶惊散的马匹......
“咦?”
手端着一把接近两尺长的巨大弩弓,赶车那汉子匆忙的奔上前来,惊讶的望着有些不安的黑风,凑到那账房先生的身边。
“二爷,您瞧这马......”
此语一经入耳,路云风面色一寒,顿时没有了继续装疯卖傻的心情,看着他手里的弩弓,一股压不住的孽火就在胸中越燃越盛。
对手党羽众多,凶狠暴虐完全无法理喻,要让他们低头,恐怕唯一的手段便是比其更暴戾、更凶残、更加的强横和蛮不讲理。
战意喷涌如岩浆迸发,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
没有丝毫的征兆,手中单刀忽然脱手猛掷,随后疾冲的身影恍如饥豹怒噬,瞬间便扑到账房的身前。
流光一闪电火行空,虽然是近在咫尺,十字挡全力招架也没能封住来势。车把式惊愕注视着体外突兀而现的刀柄,疑惑的睁大了双眼,身子软软倒地,似乎还在思索着它的来路。
长啸如泣,十字挡带起道道寒芒急迎而上,两人一搭上手,迅速交错飞旋纠缠到了一起,举手投足间伸缩如电,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接。
不知何时在手的三棱刺疏忽闪现,仿佛无数只巨大的黑蜂奔袭,无孔不入的闪掣在身周,账房先生奋力招架,心里面暗暗叫糟,情知已被带到了对方的节奏里,如此快速的近身相搏,变招换式简洁果断,完全依赖本能的反应,没有任何的思考余地。正所谓拳怕少壮,这种情形下,自己显然是讨不到好。
但是,手中十字挡已挥舞如风轮,寒光纵横交错,却逼不退对方半步,乌黑的三棱刺几乎化成了虚影,时时在身前左右寻隙而入,只要一点空档露出,立刻就会出现它的影子,双方甫一接触,十字挡便被压制在两尺方圆,只顾左挡右接却递不出招,脚下不断后退企图拉开点距离,但那身影却如附骨之蛆,怎么也不能如愿。
十字挡乃是攻守俱佳的短兵刃,横竖四条刀锋宽约尺许,身前一横便如盾牌,架挡锁扣均是犀利无比,账房先生全力的施展之下,更是直接化作了两团精芒,即便是隔开一些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冷森森的寒意。
两条人影贴身而博,以快打快于电光石火,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一个步步紧逼攻势狂野,另一个连连倒退做负隅顽抗,强弱之势因此一目了然,眼见那账房完全被压制,一旁的汉子尽皆骇然,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自从把单刀掷出手,路云风已经狠下决心,势必要全力以赴,一鼓作气将敌击溃。周身的气血鼓荡回旋,连绵而流畅的攻势便如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永不止歇,对手技业越是精湛,越是能激起他强烈的取胜欲望。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这还只是第一只拦路虎,如果连他也收拾不了,如何去跟白家说长论短?拿什么手段去与人硬撼?
被称为二爷的干瘦的男子貌不惊人,身手却是矫健而老辣,沾着兵刃上便宜,每每在间不容发的空隙突施狠着,两败俱伤的打法令路云风不得不变招闪躲,虽然暂时还突破不了他的防护,但是全力施压之下,眼见着对手已是气喘如牛,只要不给他留出喘息的机会,显然就再坚持不了多久。
双人一进一退,翻翻滚滚离开了大路,每一次呼吸的瞬间,均会发生数次的攻防变化,寒芒冷电以毫厘之差穿梭于身周,稍有不慎,便是个血溅三尺的局面。
苦苦支撑了七八个照面,凶险而高强度的贴身肉搏,快速消耗着双方的体力,干瘦男子挥汗如雨,终于有了力竭之感。封挡的动作稍见迟缓,三棱刺便数次贴身穿梭掠过,虽然没造成太重的伤势,但终是狼狈不堪的显露了败象。
“二爷,退!”
四五丈外吼声如雷,账房先生如奉纶音,一直紧护在前胸的十字挡倏然前伸,招出开门见山,悍不畏死的以攻对攻。
自从两人交上手开始,这是他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全力抢攻,划出的两道冷芒去势凶狠,路云风进步被阻,身形终于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一个霎那,账房脚尖猛点向后直纵,咻咻的破空声便在此刻响起。
那几名持弓汉子围绕在身侧,各自早已经选好了方位,一直跟随着两人移动,却没找到出手的机会。路云风对此心知肚明,因而步步纠缠不准他脱身,但是对方的默契程度,显然超出了预估,眼看这强悍的对手就要在同伴掩护下全身而退,路云风心中一急凶性勃发,再也顾不得其他。
数只劲矢寒光闪烁,分成各个角度激射而来,路云风神情冷厉却视若无睹,账房的身子还未着地,他突进的身影却悍野如初,好似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账房先生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身处利箭攥射的致命威胁下,对方仍然不肯放弃追击,脚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匆忙招架的十字挡刚刚提起,一股冷彻心腑的寒意便透胸而入。
困惑的,他盯着姿势古怪的对手,如同周围膛目结舌的手下一样,下意识寻找着应该插在他身上的箭矢,可是结果却令人失望,除了脸上有条血痕沥沥而下,对方面色如常,竞似毫发未伤。
怎么会?
完全无视自左胸拨出的三棱刀,完全无视那喷泉般飇射到体外的鲜血。他困惑着......眼前有了虚影,然后,彻骨的寒意笼罩了上来......
引弦待发的雕翎好像被施了定身术,数丈外几个汉子目瞪口呆的瞪着他,满脸都是白日里撞见鬼的表情。
人人亲眼目睹,至少有三支劲箭急袭而去,绝对没有失手的可能。可对方用了个极为古怪的姿势丝毫不让的迎面扑上,行凶伤人的同时,劲箭明明已钻入了他的身体,但是,却好似穿过了虚影,毫无阻碍的飞了出去......
这匪夷所思的景象,让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一招得手,路云风身形急退,心里面暗呼着侥幸。
实际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种冒险的举动。
眼看着敌人即将退走,心中的不甘达到了极点,这三支箭急袭而来的时刻,蓦然有种冰凉通透的感觉在心里滋生,仿佛有一只大眼正悬挂在半空,箭与箭不同的角度与来势,顷刻间清清楚楚的映射在脑中。
这种突如其来的直觉立刻支配了行动,那一个瞬间的判断,导致路云风完全不假思索的铤而走险,丝毫不避箭的来势,但却摆出容它们通过的姿势,在不足尺许的空间里疾扑向前,三支劲矢居然妙到毫巅,全部紧贴着肌肤飞了出去。
时间角度准确无误,相差只在毫厘之间,那种几乎可以闻得到的锋利,仍然使人有些后怕。
账房的身体在雪地里抽搐,几条人影反应了过来,慌忙赶到近前救治,可是少顷之后,如丧考妣的呼喊声仿佛中了箭的荒狼。
“二爷......归天了,这个王八蛋......”
退到黑风身前,路云风迅速的取下竹弓,耳听着对方凄厉的痛哭与喝骂,心里也是有些黯然。
死了。
这个结果不令人意外,虽然,并没有打算取他的性命。
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使用最强硬的手段,以正面击溃对方高手的方式,来向白家展示自己的强大。从而证明自己有能力制造威胁,有实力造成伤害,有着足够的底气来跟他们叫板。
猛虎不会与绵羊讲道理。硬讨莽虎子,坐地豪强绝不会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斤两,要证明这一点,就必须做些事情给他们看!就好像狼群,总会用鲜血来宣告强者的诞生。
充分展现自己的力量,进而增加谈判的砝码,但是真正的交涉开始之前,他并不想让对方全无退路。因此在渡口上,对白二少爷算是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
原因很简单,一旦结下了生死的冤仇,那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怕的倒不是彼此拼一个鱼死网破。只是时间每拖得一天,找回莽虎子的希望总是渺茫了一分。
所以,尽可能的逼迫白家妥协,又不至于狗急跳墙,这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局面。
可是方才急欲取胜,彻底杀红了眼,生死攸关的瞬间,行险一击再顾不上角度与分寸,三棱刺直没入柄,心里也知道出手太重,眼下人已经横尸当场,事已至此,只希望他的身份,不会重要到白家会因此而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