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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最好是连月色都不够明亮的时候,才是一切见不得光的行动最好的依仗。
童正勇可谓是胆大包天了,真的是很对得起他名字里的那个‘勇’字。在距离亲自动手干掉陆准那边三名线探之后不满五天的时间之时,就敢于借着这样半明半暗的月色,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而同一时间,得到了贿赂和事先关照的丁禹州及所属精兵,早已在各个哨位严阵以待。精兵驻营内,丁禹州还在做着行动前最后的动员。
“弟兄们,今夜,注定要见血了。”丁禹州以一句充满着肃杀意味的话作为开头,但接下来的话,在肃杀之中,却又隐隐夹杂着满满的诱惑性,“我们这些人,都是经过权衡而出的孝陵卫各千户所的精锐之士,绝大多数都是出身左千户所。但我也知道,你们之中也有右千户所出身的人,世代拿着童家的好处。但是,有一句话,我几句话要先提醒各位。
第一,还请各位看清楚形势!如今,孝陵卫指挥使萧赞萧大人可谓是整个人都废了,这不是什么蛊惑,也是虚言,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应该心知肚明!而接下来,孝陵卫的大权会旁落于谁手,各位应该也是看得清楚的。
第二……当然!我们这些人里头,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大明开国时的战将、校尉之后,因为祖上为大明流过血,为太祖皇帝肝脑涂地、提着脑袋打天下,才有如今我们这些做子孙的福泽可以享受。世代为太祖皇帝戍守皇陵,直至如今沦为坟兵。若论对大明的忠诚,我孝陵卫中人认第二,怕也就只有皇亲国戚敢认第一了。但忠诚是忠诚,生活是生活,如今大明江山还不需要我等毁家舍业、抛头撒血,所以,生活也是很重要的嘛。那么谁能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呢?朝中文官看不起我们,等闲不会在陛下面前提起我们,以至于连陛下都想不起我们。光凭着朝廷那不足额的饷银能活下去吗?你们养得起一家老小吗?不能!养不起!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跟着谁,才能吃饱肚子;跟着谁,才能重现我孝陵卫的荣光?不是拿着给太祖爷上供用的祭器去售卖换钱的童家,而是陆准陆大人!陆大人可是从来不查下面的饷钱的。而且不仅如此,弟兄们的家中有灾有难了,惹了什么麻烦了,只需要说一句,陆大人什么时候都是慷慨解囊、鼎力相助。这样的上官,不比童家好多了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丁禹州说到这儿,眼神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心里头打鼓的右千户所的几个小官儿,都不禁有些紧张地随着他的眼神看去。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可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此时的屋中,出身左千户所、前千户所、后千户所的其他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对他们形成了包围之势。大有一个不对,当场生擒或是直接灭杀的意思。
“丁……丁大人……”胆小的人已经如是哆嗦着,叫出了口,“您……您这是何意啊……”
“没什么别的意思!”丁禹州笑道,“几位是童家的老部属了,对自己的老上官动手,怕要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但现在就不同了,你们被其他人胁迫了,只不过是没有救援和报信的机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位放心,只要三爷交办的事情办好了,自然会还你们自由!”
丁禹州是陆准的铁杆嫡系。
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游离在左千户所权力核心之外,但却为陆准掌控着另外的一处势力。那就是这些精兵,这些守卫陵墙以内的精兵。
他心里很清楚,陆准等闲不会轻易动用他,而一旦动用,那就是要大用的时候了,绝对是临门一脚,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而在他面见陆准的时候,从陆准的语气之中,他也听出来了,由于他没有及时的将童家的事情禀报给陆准知道,以至于让陆准走了些弯路,甚至还折损了人手。
尽管事出有因,陆准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陆准责不责怪是一回事,他丁禹州却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的疏忽造成的错误。他是做下属的,理应替上官查漏补缺,想到上官没有想到的地方。有这样的疏漏出现,就是他的错!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把一切可能干扰到陆准意图的人统统掌控在手里。绝不能让他们出任何一丁点儿的岔子!
先是说孝陵卫的大形势,而后又说众人的担心,再然后说陆准不会亏待大家,但最后,却还是动用人手,将他们看管了起来。可以说,前面的话,是留给他们慢慢的去琢磨的,而最后,才是对目前来说,最要紧的地方。
“好了,问题解决了。”丁禹州拍了拍手道,“所有人,马上回到自己的哨位。今晚陵内戒严,谁的岗哨如果放走了哪怕一个试图运东西出去的可疑人,我决不轻饶!当然,如果事情办得好了,除了那些吃里扒外、数典忘祖的家伙给的贿赂之外,三爷还吩咐了,会有额外的厚赏!诸位,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家人,今夜,请慎之又慎!”
没有轰然应诺的声音,所有人都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服从。随后,除了少数看管和被看管的人员外,其他人都匆匆离开这里,赶回自己既定的位子上去。没有人想错过那么一大笔的既定赏银,即便不比别人拿得多,也不能比别人拿到的少了才对。
丁禹州看着这些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象着之前他们眼神之中浓浓的贪婪,露出了不屑地神色。他自问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他是陆准的铁杆嫡系,自然不是为了什么赏钱才会如此出力。现在心中所想的,也是希望今晚的行动能够顺顺利利的。
※※※
夜色渐深,林间的鸟叫声都已经停住。
童正武派来的人分几路分别运送东西出去,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沉静,一点儿都没有慌张之色。
他们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了经验的积累,就什么都不怕了。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认定,无论是直接参与分赃的神宫监,亦或是守陵内的精兵,都是被喂饱了的。相信他们不会做什么无用功,白白的浪费了力气,也断绝了以后的财路。
但今晚的气氛似乎又不太一样……
“头儿,是不是太静了些?”周遭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也让人不禁心里发慌。毕竟夜挺黑的,又不肯让打起火把。
“不会有事。”领头人安抚下面的人,“都打点过的,不是没出过事情吗?”
一路忐忑,直到快出陵墙的范围,众人渐渐放下心来的时候,去突然起了变故。
“站住!什么人!”一队巡防的精兵围拢上来。
领头人强自安定自己紧张的心情,对着那队精兵的队长笑道:“罗爷,这是干什么?不认得小人了吗?小人是右所的沈盟雍啊!”
“沈盟雍?”罗爷上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哦,是你啊?这么晚了,从里面出来?不知道大明律如何规定的吗?知不知道,你们站在这儿,就意味着擅闯陵门,按大明律,要吃军棍的!”
“这……”沈盟雍脑子一阵发懵,进来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刁难啊!而且,对方显然是认识自己,并没有装作不认识,“您这是什么意思?”
“秉公执法的意思!”罗爷回答道,说着,朝自己的手下一摆手道,“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搜罗起来,检查一下!”
手下精兵们不待对方反应,一拥而上,对方背负在肩上或是提在手里的东西瞬间就纷纷易主。沈盟雍急了,连忙喊道:“罗爷!罗爷!小人是右所童大人的人呐!您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罗爷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扫抢夺到手的东西,突然哼了一声,冷笑道,“哦,我说你们这么晚了在这儿晃悠什么呢!合着是偷了东西,准备盗出陵墙啊!好,真好,你们是想连累弟兄们都丢了命吗?来人!给我押起来!”
沈盟雍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情急之下,大惊失色的喊道:“罗爷!罗少恭!你什么意思?拿了我们家童大人的银钱,你还想黑吃黑吗?快放了我,否则童大人绝不会放过你的!”
“哼,童大人?童大人算什么?”罗少恭丝毫不为所动,“你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应该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右千户所的人,也不服他童正武的管!我,包括他们几个在内,老子们都是出身左千户所,心里、眼里,向来都只有咱们陆大人!陆大人没有吩咐的时候,我大可以多捞两笔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陆大人有令,丁禹州丁大人也传了话,今夜,就不能够再徇私情了!沈大人,看在以往的关系上,我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要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择。你可是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了,负隅顽抗,不服陆大人的调度,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带下去!”
一个晚上,童正武、童正勇兄弟的人尽数被逮捕殆尽。
而且,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沈盟雍的好运气,遇到不熟的人,非但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警告或者是提醒,并且一旦遇到丝毫的反抗,就会立刻被拳打脚踢。更何况,这些人下手实在是阴狠的厉害,打得全是内伤,从外面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让他们有苦叫不出。
而次日清晨,得知消息的童正武更是连摔了三个茶杯。
“废物!饭桶!”
尽管知道,怒骂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但童正武还是不可能就此熄火的。对着童正勇骂了整整的两刻钟,才总算是稍稍压下去了怒火,由痛骂转为了质问。
“我有没有告诉你,要谨慎,要谨慎!不要招惹陆准!你看看你,惹了多大的麻烦!现在怎么办?要人没有人,要货没有货,陆准眼看就会将我们一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回应?!”
“大……大不了……”童正勇犹豫道,“大不了,我们问他要人就是了啊!”
“要人?你说得轻巧!”童正武喝道,“我们红口白牙凭什么问他要人?陆准这就是对他三个线探莫名失踪的报复!他是个多护短的人,不用我说吧?我告诉你,就算你给他再多的真金白银他都不会要,除非你能把那三个人全须全尾的交还给他,否则一切都只能免谈!”
童正勇这下犯了难,“可是,人我们已经……已经处理掉了……”
这件事情自然不用童正勇多说,童正武是明确知道的。而且,处理掉那三个人的命令还是他亲自下达的,而现在,就该是他现世报的时候了!只不过,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一些!
要人?陆准肯定不会给。
人家拿捏住了你的七寸,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松手?
而且,就此一事,也截断了陵内守兵的财路,不大大的捞一笔,陆准又拿什么抚慰下面的部属?他可是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人的,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自己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吃亏。
“请陆准来吧,我跟他谈一下。”童正武无奈地扶额,坐在椅子上,摇头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否则,等到陆准逼上门来,我们就真的被动了。”
“可是,我们拿什么交换啊?”童正勇忧心忡忡。
童正武想了想道:“陆准无非是想知道我们的内幕,现如今,他掌控孝陵卫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我们就是低头,也不丢人。就跟他交个实底,日后的收益也分给他一部分,换回他收手吧!我了解陆准,他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如果没有冯谦从中搅和的话,我们的这个建议,他应该会满意,也会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