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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鼎志,失传多年,如果是放在当代的话,这个名字是很少有人知道了,想看大概也只有穿越到明朝去才或许才有机会看一看。但这本书的作者,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就算是连吴承恩这个名字都未曾听说过的,也总该知道被正拍、反拍、各种拍了无数遍的他的另一本巨著‘西游记’了吧?
禹鼎志和西游记的体裁差不多,也是志怪小说。只不过禹鼎志并非是长篇小说,而是一个短篇小说的合集。
正如吴承恩在这本书的自序之中写到的,他小的时候也和其他的孩子们差不多,喜欢听一些‘野言稗史’,也就是我们当代的童话故事。但可想而知的是,现如今课堂上看个漫画书估计会被老师没收、训斥,而在古代,估计没收了书、挨了骂之后,还躲不过一顿打。可就是这样,吴承恩依旧喜欢这些东西,尤其是喜欢看牛奇章、段柯古等人所写的传记。
年幼时的志怪梦想、作家梦想,在当时被看做是绝对不务正业的事情。和其他的文人一样,穷其大半生,吴承恩都在致力于去实现父亲加在他身上的梦想,上承皇恩,下泽黎民,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忠臣。只不过很可惜的是,他时运实在是不好,年届半百才终于补上了贡生,辗转各地做了些知县、县丞之类的小官儿。而仅仅几年之后,就因受人诬告,一怒挂冠。
晚年的生活即便贫穷,但却可以算是吴承恩这一辈子真正为自己的理想而活的一段日子。家境贫寒,但思想却并不贫寒,传世著作就是在这个时期终于得以完成。
像这种落魄而亡的文人,往往都是死后的名气。就像现如今,他的书在街面上渐渐而起了名气,就连养在深宫的太子也从内侍的口中得知了《禹鼎志》这本闲书,并且起了兴趣。
对于教授太子的一众天子门生、当朝儒士而言,《禹鼎志》当然是不伦不类的闲书,对于安邦治国完全没有效勇,反而会消磨太子本就不多的读书热情。这种书,距离太子是越远越好。
不过,对于以张鲸为首的那服侍太子的一众宦官而言,太子殿下有没有学问他们可管不着,太子殿下的心情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既然是有人不留神间跟太子提了这么一本书,太子也起了兴趣,那就非想办法搞到不可。不管怎么说,都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失望吧?
但他们身为太监,陪侍太子来南都的人本来就不多,随时都要在太子身边听用。就算能够打发出一个两个的去把书买回来,但张鲸又害怕打发出去的人不识字,会被外面的奸商小贩欺骗。
而正在这个时候,身为孝陵卫指挥同知的陆准恰巧凑了上来。
“张公公,确定是这个名字?是这三个字?”陆准把‘禹鼎志’三个字写在条子上,递给张鲸看。
张鲸扫了眼条子,不禁皱起眉头。
尽管知道陆准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堂堂的指挥同知,一手字竟然写得这么不堪入目。字倒是写的对了,可是这也写得太难看了些。
陆准当然知道张鲸在想什么,但他却只是看着,并不为自己解释。
作为一个世职武官,作为一个非经皇恩,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世职的武官。他就是读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家中总共就兄弟三人,总要有个人继承世职的吧?
再说了,他也不是真的就写字写得那么难看。故意把字写得难看一点,以后拿自己读书不多来做掩护的时候才不会遭人质疑。
一边是质疑‘你字写的这么难看,确定真的认识字吗’,一边是装聋作哑‘我就看不懂你的眼神,你把我怎么办吧’。
陆准是没事干,到处转悠,防止突发事件,这就是他的主要工作。而张鲸不行啊!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他,他是跟陆准耗不起。双方互瞪了一阵子,张鲸就不得不相信那句古话‘没文化真可怕’,悄然败下阵来。
“对,就是这本书。就这三个字,你可要看真切了!另外,殿下不知是何时听说的这本书,却已经念叨了几日了。你能快着点儿弄来让殿下高兴高兴是最好的,但就算宁可慢一点儿,也绝对不能弄错了。陆大人,你可明白?”
“是,卑职当然明白!”陆准当即笃定的说道,“卑职世代驻守孝陵,为太祖爷守陵,或许是书没有旁人多读得多,字也没有旁人写得好,诸多的事情卑职倒是也不懂,但为皇上尽忠、为太子效劳的这份儿心,是绝对不会输于旁人的。是这三个字儿就好,卑职这就拿着这条子去街上,翻遍了南都城,也给殿下把这书找来。”
陆准拿着条子匆匆而去,脚步飞快的背影倒是让张鲸难得的舒服了一次。
大明的武官运气实在是不好,先是在永乐朝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没有站好队。太子一朝登基,那武官们自然在政治上就成了输家。从土木堡之变以后,难得的那些可以独当一面称为大明柱石的老将更是纷纷陨落,大明的勋贵和世职武官的地位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一落千丈。
自那以后,武官除了锦衣卫因为职能的原因还有断断续续短暂的出头之日外,其余的通通都被文官压在了底下。
而在孝陵此地,孝陵卫就是具有特殊职能的武官,身为宦官,比起文官,还是跟这种职能特殊的武官比较合得来。你也别歧视我是残疾人,我也不歧视你没有文化,反正咱们都比不上文人那么清高正派。人家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咱们可向来都是君为重,社稷次之。
不管怎么样,陆准这份愿意亲近的心思,就让张鲸感到很满意。而且,宦官大多都贪财,陆准对于收买一途,出手又一向跟冤大头似的阔绰极了。对于孝陵那些几乎没有起复可能的太监们,他都不吝啬拉拢、收买。更何况是张鲸这种,正当红的太监?银子砸过去,什么仇都砸没了。
陆准对此有自己的解释。他从来都不是贪财的人,自己的生活水平也并非在意,除了嗜酒之外,再没有什么花费多的地方。任何人给他做事,他都不吝啬打赏,而且还会给人家超出预期的报酬。小人逐利,能防还是防一防的好。时至今日,早已没有了朗朗乾坤,整个大明上上下下就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想做点事情,就得防着人家从中掣肘,而具体的做法,无非就是用他想要的东西把他的嘴堵上。
这么个世道之中,不是人人都能当海瑞。而海瑞,除非他能当皇帝,能独掌大权,或许还能还乾坤朗朗。否则,以他一个海瑞,也改变不了这个朝代什么。
※※※
时值傍晚,天色悄然暗了下来。行宫内掌起了灯,太子也已经在用晚膳了。陆准直到这个时候,才带着一身风尘,回到了这里。
“这位小公公,不知道张公公方不方便出来见一面?公公嘱咐卑职做的事情,卑职已经办好了。”陆准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没有忘记了递过去一些犒劳。
守门的小宦官自然很想赚这银子,但此时……张鲸正伺候太子用晚膳,哪里能脱得开身呢?犹豫拉扯之间,张鲸从屋中走了出来。
“吵什么?”张鲸压低了声音,对小宦官呵斥道,“搅了殿下用晚膳,要你的脑袋!”
宫中等级森严,张鲸一吓唬之下,小宦官立马噤若寒蝉,跪在地上哆嗦着不敢说话。
张鲸瞪了他几眼,这才转向了陆准,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书,仔细的看了一眼封皮,又略翻了几页看看内容,方满意的点点头道:“陆大人办事果然得力,放心吧,咱家自会在殿下跟前多提提大人的名字的!”
“那就多谢公公了!”忙了一大圈,陆准自然是为了能够让张鲸多在太子面前多提提自己,但刚刚他的想法仅此而已,在得知张鲸正在伺候太子用餐的时候,就不禁有了些别的想法。他摸了摸袖中的纸包,定了定心思,笑着对张鲸打听道,“公公,卑职听您说,殿下正在用晚膳?不知道南都的菜色太子可吃得惯吗?”
陆准这是明知故问。
太子的饮食自然是不能马虎的,走到哪儿就用哪儿的厨子,那绝不是天家的做法。任何一个厨子,想要做东西给天家,那都得让人把祖宗十八代翻一遍,再交出祖传的秘方才行。否则,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南都官员们自然也想要跟太子殿下套近乎,把南都最好的厨子推荐给太子。但不通人情的高老先生等一众先生却觉得,守陵是很郑重的事情,读书就更应该是苦读才行,更何况,身为当朝储君,应该素行勤俭,而不该骄奢淫逸。宫中带来的厨子就足够伺候太子殿下了,不需要再进什么花样百出的食物。
所以,这么一来,太子能够选择的菜色就少得多的多了。宫中带来的厨子生怕太子吃哪样菜吃得顺了口,不论季节、不管有没有材料就要逼着他们做出来,所以一般都会选择比较稳妥的菜,也绝不会让太子觉得哪一道特别好吃。这是宫廷御厨的惯例了,代代相传。
所以若说太子吃不吃得惯南都菜,这根本不需要问,他压根儿也没吃到。若说太子吃不吃得惯宫中的菜,别说没那么好吃,就算真的好吃,天天吃也该吃腻了。
张鲸没有考虑这么多,他的心思全在太子身上。这些时日以来,太子课业繁重,没什么精神,对着重复的菜色更加没有胃口,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居然渐渐消瘦下来,实在是让他很是着急。
听陆准问起,他就随口答复道:“哪有什么本地的菜色?若是有也就好了!大概还能多吃些。宫里伺候的那些厨子实在是可恶,出了宫就不供奉的那么殷勤了,做出来的东西,别说殿下,就是……唉,说这些干什么?行了,陆大人,殿下今儿个肯定没心思见你。用罢了膳,稍稍休息一会儿就要做功课了,是高老先生留下的课业,可不敢耽误了。你还是早早回去吧,咱家也要进去伺候着了!”
“别啊,公公!”陆准见他转身,急忙上前拉扯,“失礼,失礼,公共莫怪!”陆准冲着张鲸躬了躬身,笑道,“不瞒公公说,殿下驻跸在此,又恰逢梅指挥使抱病在家休养。卑职身为孝陵卫指挥同知,深感责任重大,每日寻岗查哨,生恐有疏漏之处,也极少进城了。今日为了那本书,卑职才进了城,这不,寻到了一样糕点,在南都很是有名气。既然太子殿下不曾尝试过南都的美味,卑职想,公公是否愿意替卑职进献?”
“哦?有这种事情?快拿来看看!”张鲸正为太子吃饭的事情发愁,陆准便适时奉上糕点,这就好比想瞌睡就来了枕头,当然是连忙要他拿出来看。
陆准从袖子里取出纸包,打开来让张鲸看,张鲸一看之下,顿时就挪不开眼睛了。伸手拿了一块儿,放在口中咀嚼品味。
“这个叫梅花糕!是南都很有名气的糕点。其形如梅花,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当然比不上宫廷御点,但给殿下换换口味也很是不错嘛!”陆准见他吃得眯起眼睛,显然很是满意的样子,便进言道,“卑职当时买的时候,还是刚出锅的,直烫手。这天气不算冷,卑职又贴身放着,故而还有余温,这会儿吃正好!”
张鲸当即笑着夸奖道:“不错,真不错。陆大人,你放心,待会儿咱家一定会在殿下面前多多替你美言的!若是吃好了,当然也有你的一份儿功劳。”
“那就多谢张公公了。”陆准当即感谢道,“如此,卑职就不打扰了,这包点心还望公公代为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