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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坐在树上的李思远,正呆滞地看着远处完全被野猪覆盖住的身影,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着一切,地上还余一滩血迹,他都要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头猪妖两腿飘着走路了。
仿若做梦一般,轻松地被一个女人提了起来,危机就这样解除,放松下来之后身体仿佛再不留一丝力气,全身酸痛的很,后背也渐渐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提醒着刚刚的一切是多么的胆战心惊。
一个人的变化总归是有缘由的,她不再像以前那般见了他就李家大哥长,李家大哥短的热络,也不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登门拜访,老实说,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并不是说他有多像弟弟那般不喜她,而是良心终于不用在煎熬了。
早些年,爹爹娘亲尚在,他和思文还小时,生活过的虽算不上多富庶,却也十分轻松自在,娘亲虽身体不好,但爹爹十分勤劳可靠,他们都可以在村中的私塾里上学,每天回来后帮着爹娘整理家务,他比不得弟弟念书有天赋,心情低落时娘亲就会无声地朝他笑笑,安慰地摸摸他的头,那时的感觉是怎样来的?似包容、似理解、似阳光般的独属母亲的味道,只要闻到了,心里就不会悲伤,心里就有着一股动力可以坚持到底。
一切都被父亲做工时的一场意外打破,父亲走了,娘亲仿若撑不住了,本就不好的身子愈加虚弱起来,虽依旧安慰他笑着,他看了却不再感觉轻松,那笑里藏着许多复杂的滋味,彼时的他是不懂的,娘亲走后他才明白,撑起一个家是有多不容易的,那笑仿佛一种预兆一样,充斥着对他们的担忧不舍以及对自己不能陪伴在侧的自责。
娘亲走后,他狠狠地偷偷哭了一场,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成长的悲哀,猛地意识到肩上的责任,他主动不在去私塾,跟着村里的叔叔们学着种田打猎,努力想要维持着爹娘还在时家里的一切,还要时不时应对着二叔二婶的打秋风,仿佛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时间让他悲伤,顺其自然地做起来,虽辛苦好在也坚持了下来。
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思文自那时起,本还算活泼的性子渐渐沉默了起来,不想在去私塾要跟着他种田,那是他第一次狠狠地揍了弟弟,那时他说了一句什么来着,才打消他的念头,是了,好像是“爹娘让我管你,你这般能耐我却管你不来,你是不是要我也走了才能不在任性”
那双记忆中拒不悔改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时,小小的身子下意识抖了抖,眼里冒出深深的恐惧与不安,死死地盯着他,他狠心不去理会,之后乖乖地去了私塾,再也没有提过要跟他下地种田的事,先生早就说过他聪慧,耐心学习极有可能考中,他怎么会在爹娘走后就放弃他呢,他是他在那时能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了。
生活在继续,一切都在慢慢煎熬着,他与思文都是,却皆不提,彼此依靠,相互支撑,渐渐也就不在如当初般惶恐。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注意到弟弟身边多了个黑黑壮壮笑的没心没肺的虎丫头,每每弟弟下学时就堵在路口,一副你躲不过我的嚣张样子。
思文脸上的表情嫌弃且不耐,却是难得的有了一丝波动,不若往日般沉寂如水,往往最后实在忍不得训斥一番,那人还是似没听到一般顾自地跟在一旁,该怎样还怎样,大约是被烦的厉害却怎也沟通不来,思文后来也懒得在废口舌,每每下学时如惊弓之鸟却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眼睛有些紧张地四处乱晃生怕遇见某人,不知为何,看到弟弟这样烦恼,他却十分想笑,不似弟弟那般不喜,他却有些羡慕那怎被训斥依旧阳光灿烂的笑容,缠人的样子起码让思文有了一丝人气。
他知道这是林家的林青,毕竟她的长相也确实独特了些,他虽不觉有多丑,却见识到了传闻中似林大叔的固执,听说她小小年纪杀猪打猎一流,也是见识到了,时常拿着好些猎物找上门,就巴巴地往家里望着,朝他谄媚一笑,他也不好赶她走了。
他本不欲收,无奈那丫头扔了就走,彼时年景不好,他打猎不精,只偶尔才能得一猎物给思文补补身子,昧着良心与自尊终是收走,却不想一发不可收拾,你的再一,却敌不过她的再二再三,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坚持与不懈,后来还时常送些笔墨纸砚,思文虽抿唇不语,却终归收下了,只定定承诺了句以后一定会还,这样一句温声细语就惹得那丫头乐开了怀。
有时现实就是这样,你所处的事实与你所谓的自尊并不能兼得。她与他同龄,却比他能干,让他有些羞愧不如,村里也有些不好的流言,她却一如既往地充耳不闻,他们也只是故作不知地厚着脸皮,好在后来他渐渐学会了采药卖药,家里收成好多了,思文也会时常替人抄书写信,生活才逐渐好了起来。
不可否认,他们都欠她的,他很感激她没有以此要挟保留了思文的一丝脸面,思文极为要强,想来接受女人的帮助已是极限了。
他有时会想,思文和林青在一起也未尝不可,试想一个人对陌生人怎就能做到锲而不舍的好呢,那这个人应是幸福也是幸运的,奈何思文早年被他这个哥哥的厚望压的太重,心思不在这里。
他听到林青和白家成婚的消息时,既惊讶的不可思议又从心底深深惋惜,直到那时他才堪堪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很累很累的一件事,简单固执如林青,也会想要放弃。
他并不觉得一个人的外貌有多重要,林青对思文很纯粹,纯粹的喜欢,纯粹的帮助,纯粹的曾经始终如一,纯粹的也让人有些羡慕,如若......,如若什么呢,思文假使考上功名就会娶林青吗?他不知道,也看不明白,毕竟报恩与以身相许是两回事,思文长大了,他不能在干涉他的思想和行为。
只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当看到思文得知消息时手中从来畅快自如的笔杆好似有了那么一丝停顿,脸上表情淡漠如常,却又沉静地令他心慌。
轻而易举得到的忽视了,以为始终如一的改变了,不付出的不曾明白心伤,已交付的也终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