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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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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则能让你吃饱饭?”苏和揪着狄影,一脸的不爽。

    “不能。”狄影摇了摇头,诚实道:“可是将军,若是哪日剑主人回来了……”

    “回不来的。”苏和看了一眼正在昏睡的季文君,道:“断水剑的主人……是回不来的。”

    听到苏和说剑主人不会再回来,狄影不甘反驳:“将军从未见过,又怎能笃定他不会回来?”

    “狄影,我虽然从未见过你们所说的那个人,但我却知道那人是绝对不会再找上你们的。”苏和回头看着他,“断水剑的价值,那人不会不明白。你想一想,十年前的文君才多大?那人敢把断水剑交到一个孩子的手中,就说明他并不缺这一把三百年的名剑。狄影,你知道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吗?”

    苏和说完便拍着大腿站了起来,只留狄影一人神情微暗。过了许久,狄影才微微抖动了一下薄唇道:“属下知道。”

    狄影顺势坐在地上,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淤堵。许是因为被一夜灭门的狄家,也许是因为那个曾经救过他又教导过他的陌生人。

    “你知道就好。”苏和低声道:“其实将断水剑丢给裘元,也算是变相的保全了文君。”

    “嗯?”

    “文君的身份,怕是早晚都是要公之于众的。今日她卖给裘元一个人情,指不定哪日也就用上了。”

    “那我呢?”

    当年是他将季文君引荐给苏和的,若是季文君被抓,那身为同党之一,他自然也是难逃其咎。

    “你?”苏和哼了一声,“谁管你!没看见我都老了吗?还有你们这帮这臭小子,早点叫我去养老是会死吗?”

    苏和猛地回头,才走到大帐门口裘元等人也是被吓了一跳。

    “将军,这也不是我等的错呀。”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元青苦笑。

    “就是就是。”裘元抱着才洗干净断水剑道:“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在宫中哭着喊着要做大将军的。”

    “裘元,你休得胡说!”被揭穿老底的苏和红了脸。

    “是不是胡说,等咱们凯旋回去不就知道了?”裘元越过苏和,将断水剑摆在了季文君的床头。“果然还是英雄更配些。”

    裘元摇头长叹,趴在床上的季文君蓦然惊醒。她瞥了一眼断水剑,冷声说道:“给了你,就是你的,若你不喜……”

    是赠人也好,丢掉也罢,都与她再无关系。

    “不!”低头将断水剑又攥进手中,裘元小声道:“我很喜欢。”

    “嗯。”

    季文君颤动了一下睫毛,她起身坐到了苏和的右边,裘元也抓着断水剑跟她坐在了一起。

    元青坐在对面,对裘元呵斥道:“滚去一边自己坐!”

    “不去。”裘元帮季文君倒着浊酒,“一人独坐多没意思?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边关,若是不彻底的放肆一次,那岂不是要亏死?更何况,我又与英雄有约在先。”

    “什么约?”

    “杯酒之约。”举着手中的酒杯,裘元高声道:“多谢英雄那日舍命相护,而今裘元借此薄酒与英雄共饮,以告阵前之约!”

    裘元仰头一饮而尽,季文君却掩面,“今日不行。”

    “为何不行?”裘元扭头,看着上半身全是绷带的季文君,他恍然大悟。季文君身上本来就有箭伤,如今又添了另一道剑伤,自然是不能再喝酒了。裘元萎靡着端走了季文君眼前的那杯酒,无奈道:“罢了,还是我一人独饮吧。”

    裘元才独饮了几杯,狄影就过来把他拖走了。

    “只一人喝酒有什么意思?”狄影与他勾肩搭背道:“兄弟!你想要在军中放肆,那就得过来跟咱们一起喝!等喝多了喝醉了,你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好!”最是禁不起诱惑的裘元也勾起了狄影的肩膀,“那咱们就一起喝,一起往死里喝!”

    “好小子,果然够血性!”狄影拍了拍裘元,把一坛老酒递到了裘元手中,“喝!”

    在狄影的怂恿下,裘元撕开了酒坛上的封蜡。他仰头喝了一口,结果却被喉间的辛辣呛的咳嗽不止。旁边的狄影笑了一声,也猛地灌了一口老酒。

    “兄弟们!有酒岂能无歌?”狄影转身大叫。

    “今朝有酒,生而无憾!明日有歌,死又何惧?”

    听到帐中与帐外的将士齐声呼喊,他又看着季文君大笑道:“文君,歌起!”

    被当作乐师的季文君默默地拿起了一只筷子,她敲着桌的杯子,清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季文君唱的低回婉转,狄影和的荡气回肠。

    裘元脚下轻浮,他想要回到季文君的身边,结果却手脚不稳的撞到了她的身上。带着两人的重量,季文君踉跄着往后仰倒。知道她背上还有剑伤,裘元只好护着她就地滚了几圈。

    撑着季文君的肩膀,裘元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季文君坐在裘元的腿上,用手指着外袍上的一片酒渍道:“脏了。”

    “我洗!”

    季文君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一身藏蓝色的外袍便落到了裘元的身上。裘元摩挲了一下衣角,质地很一般,却又让他有一种舍不得放手的冲动。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季文君就再也没见过那件藏蓝色的袍子。真的不是被裘元私藏了,而是被他“不小心”洗坏了。

    战场上,第一个知道的狄影笑了裘元半个时辰,“你是傻子吗?你跟季文君都是傻子吗?”

    让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洗衣服,这怎么能靠得住?

    “闭嘴!”夹在两人中间的元青不悦的瞪了狄影一眼,“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叫你去阵前杀敌。”

    “杀就杀呗。”狄影一脸的无所谓。

    “是啊,杀就杀呗。”一直在被狄影打压的裘元趁机补刀:“左右今日领兵吴军的,也只有唐慕白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