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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门外响起侍卫们的声音。
程悠若慌忙擦了脸上的泪,但是也知道,此时眼眶一定是红着的。因而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口,不想让龙陵夜看到她的神色。
“陛下,你就打算继续纵容着她么吗?陛下,那是臣妾的孩子,却也是陛下的骨肉啊……陛下,你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啊陛下……”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萧展绫绝对不会让龙陵夜这么快便进入安居中来。
“贵妃,看来朕昨日和你说得还不够清楚,是么?”
龙陵夜回身看向跪在地上的萧展绫,道,“如果你没听清楚,朕再和你说一遍。究竟凶手是谁,朕一定会查出来,而且决不轻饶。在这之前,你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莫要抓着这些无端之事怒而不放。”
“回月华宫去,不要再踏足婆娑岛,听明白了么?”
萧展绫看着龙陵夜,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但是龙陵夜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他的意思是说,绝对不会对莫程悠若怎样。而且,他反而是在责怪她到婆娑岛来。
“起来吧,你的身子经不得凉。”龙陵夜出手扶起萧展绫。
萧展绫顺势站起来,怔怔地问道:“陛下,倘若今日求陛下的人是程悠若,陛下的态度,是不会如此冷静的吧?”
“绝,这一点你早该清楚。”龙陵夜扶着她站好了,这话已经是不留任何情面。
萧展绫看着龙陵夜,只觉得他这平静的话语,已将她心内最后的希冀都给抹杀掉了。他又叫她“绝”,而不是这几年里惯常叫着的“展绫”或是“贵妃”。他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份,始终是她的影卫而已。或许,即便连让她怀上龙嗣,都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孩子,而她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工具罢了……仅此而已。
“回去吧”,龙陵夜拍了拍她的肩,道,“朕改日再去看你。”
萧展绫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像是如同梦游一般,怔怔得向龙陵夜施了一礼:“是,臣妾告退。”
她从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任何时候,哪怕是她心中有千言万语还未说出口,只要他吩咐“退下”,她便不敢再多留一刻。这做影卫之时养成的习惯,即便入宫为妃多年,却还是无法彻底的更改。
“吱呀……”
程悠若听到了房门推开的声音,暗暗深吸一口气,不想让龙陵夜看出任何异常来。
“朕已经警告过萧贵妃,她日后是万万不敢再来婆娑岛了,你大可放心。”龙陵夜道。
程悠若只是背对着他点点头,并不回身看他。龙陵夜却是没有识相地立刻离开,而是绕到她身前来。刚要逼着她看向自己,却是发现她躲闪的眼中是泛红的,很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朕知道,绝说的话不好听”,龙陵夜蹲下来,握住程悠若的手,道,“她是在气头儿上,你不要放在心上。绝的身子一向好得很,是不可能因几句斗嘴便滑台的,此事与你无干,不要再想了。”
程悠若冷笑一声,打开了他的手。龙陵夜啊,你还真把我当成了那些纯良的白莲花了么?难道会因为一个疯婆子的几句诅咒而哭哭啼啼?
即便这三年里我再无长进,却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话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可以走了。”程悠若道。
然而龙陵夜却是站着不动。也对,他怎么可能这么听话的任她呼喝来去?程悠若愈发觉得自己好笑了。心想龙陵夜能明智地未把萧展绫滑胎的事情继续怪罪在她的头上,已经算是开了大恩了。如今她是这笼中之鸟,龙陵夜是那掌控着笼子的人,难道他还能有耐心继续像从前那般柔情蜜意地顺从她、哄骗她么?
龙陵夜不言语,只是站在程悠若身后,程悠若倒也并未继续说出驱赶之语来。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听得龙陵夜道:“心儿,孩子,我们一定还会再有……至于失去的那个孩子,朕……朕对不住他……这是朕的过错,你不要再因此而折磨自己了。”
“还会再有?”程悠若猛然回头,盯着他的眼睛,恨声道,“龙陵夜,你贵为天子,想要什么能是没有的?一个女人的孩子没了,其他女人还会再为你生!你想要孩子,你只消随便召幸几个妃嫔,到处撒一撒种子就是了!你这一生注定子孙满堂,孩子多到你自己都记不清。只是这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对你来说,自是没什么要紧的……”
“你可以云淡风轻的说着还会再有,可是我忘不了”,程悠若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龙陵夜,他可能……是我今生唯一的孩子了……是我和你之间,唯一的孩子。可是他死了,是你亲手杀了他!你告诉我,如何还能再有?”
你是杀死他的刽子手,你让我如何能与这个刽子手再有孩子?
龙陵夜,你自己做下的孽,想忘记,没那么容易!
龙陵夜怔了半晌,重重长叹一声。想要去握住她的手,然而看到她满是恨意的眼神,这伸出去的手,到底还是缓缓垂下。
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到他已经红了的眼眶。尽力稳定着声音,不让她听出一丝哽咽来。
“心儿……你想怎样折磨朕都可以,只是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你先静静,朕,改日再再来。”
龙陵夜半转了转头,却是终究也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眼中的软弱。
“砰!”房门关闭的声响。击得程悠若心中所有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崩塌,泪如决堤的洪水,收不住,却是没有半点儿声音。
龙陵夜,为什么你总能这般冷静,为什么……
难道你当真无心无情么?
既是无心无情,又何故非要装出一副情意深重的样子?难道你对我的恨意还没有消除么?真的非要让我死得彻底,你才能甘心么?
“江先生,可否开一些有助于女人怀孕的方子出来?”
龙栖宫中,听完了将太医的禀报,龙陵夜忽然问道。
“这……”江海不明所以,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萧贵妃刚刚小产,只怕现在就吃这些方子,对身子反而不利啊。陛下还是再等等,操之过急总是不妙的。”
“不是给她”,龙陵夜道,“这样,劳烦你明日去婆娑岛走一趟,给心儿把把脉,尽快为她调配出一个有助受孕的方子来。”
“咳咳……原来、原来是悠若姑娘啊”,江海只好尴尬应下,道,“行,微臣明日一早便去给程悠若姑娘把脉。”
龙陵夜点点头,道:“对了,千万不要向她透露出这是有助受孕的方子,只说是一些夏日调理身体的药罢了。”
要是让程悠若知道了,怕是一口都不会喝下去。
他不愿意以这种欺瞒的方式来对待她,但是这却是他唯一能做的了。通过这一段日子的重新接触,他已经发现,程悠若心中最沉重的恨,不是那一杯毒酒、不是那一场愚弄,而是那个失去的孩子。
她无法接受这孩子是被他亲生父亲害死的事实。
他自己自然也无法接受。可是此时,倘若他不能保持理智、不能强撑着去面对,那么谁能帮她走出这阴霾?
他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而清醒的人最是痛苦,他不愿这个人是程悠若。
如今,唯一能化解她心中疼痛的法子,就是另一个孩子的到来。
他想,只要他们再有孩子,她一定会慢慢放弃那些过往的伤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陛下……陛下?”江海看龙陵夜怔怔出神,轻声提醒道。
“这……程悠若不在的日子,陛下总是神情恍惚。可是现在程悠若回来了,陛下却还是如此”,江海未免有些担忧,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程悠若的归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自然是好事”,龙陵夜道,“这是天大的好事,这世上,就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了。”
江海张了张口,自是想要劝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龙陵夜说得如此决然,便也知道劝说是无用的。即使如此,那便帮着他把万事都做到稳妥吧。
“既然陛下如此认为,那么有一件事,微臣就不得不说了。”江海道。
龙陵夜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江海道:“微臣那日为萧贵妃在青芜院寝房中诊治的时候,闻到寝房之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龙陵夜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原本他就对萧展绫去婆娑岛的动机感到怀疑,但是因为是萧展绫自己受难在先,再加上这几日程悠若也没有什么异常,便也放下心来,觉得或许只是萧展绫想要去挑衅一番罢了。如今听了江海的话,自是提起了十足的注意。
“回陛下,臣闻着,像是曼陀罗花粉的味道”,江海道,“而且这曼陀罗绝不是普通的品种,而是产自南昭的紫色曼陀罗。常闻此花,可使人产生幻觉、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