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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自己的心之所想之外,给朕一个他不能杀的合理的理由。”龙陵夜道。
程悠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龙陵夜在给自己机会。但是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程悠若实在无法相信龙陵夜的这一番话是完全出于好意。或许只是挖了一个坑,在等着她跳进去而已。
“他是你的亲侄儿”,程悠若道,“这就是最有力的理由。”
龙陵夜的眼眸渐渐紧眯,盯着程悠若,半晌,道:“心儿,你还记不记得在地底亡城之时,朕第一次和你提起要对龙非然下手之时你的反应?”
“心儿,那时候,你可不会说这样与寻常女人一般没见识的话来。怎么,今日却偏偏变得这么落入俗套了?是谁改变了你?龙非然么……”
“你厌烦了,是么?”程悠若看向龙陵夜,道,“发现我其实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发现我其实并无特别之处。所以觉得与其耗费时间在我这里,与其处处顺着我的心意,莫不如去找一个能哄你开心的女人。”
“你不要强词夺理、误解了朕的意思”,龙陵夜道,“朕的意思只是在说,你为了救龙非然,竟然说了一个你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理由。”
程悠若不想要和龙陵夜争吵,因而也不继续别扭下去。只是给了龙陵夜一个更为让他寒心的结论:“那好,我不如直接告诉你,除了我想让他活着之外,没有别的理由。但是只因为这么一个理由,我就会拼尽了全力去救他。因为我曾经承诺过他,如果在这一场较量中,他输了,我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他活着。”
“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好。”
“难道朕对你不好么?”
“你对我的好,我已用我的真情来还”,程悠若道,“但是他对我的好,我无法以同等的东西来还给他。能给他的承诺也就只能是保住他的命而已。”
龙陵夜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来反驳程悠若了。似乎她的话很有道理。就像自己对展绫那般。因为心有亏欠,受了她太浓烈的情,但却无法用同等的情意来偿还,就只能承诺她地位、权势,这些一切与感情无关的东西。甚至于到最后留下她的性命,也是因为如此。
这明明是很合理的理由,他很清楚、也能理解,但为何偏偏放到程悠若的身上,他就这么难以接受呢!他不认为自己是这样没有胸襟气量的人。可一想到程悠若心中对别人有着这样的亏欠之感,就总觉得不踏实。害怕有朝一日这亏欠之感,会上升为他最为担忧的那种情意。
“心儿,如果这一场较量中,是朕败了呢?你也是会尽自己的全力向龙非然求下朕的性命的,对么?”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些的理由,只要她回答“是”,或许这一番争执就可以就此化解,再不提起。
“不会。”却听程悠若十分肯定的说了这么两个字。
但是接下来程悠若的话,并未让他失望,而是让他的心近乎于狂喜。
“我知道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让我去求他,所以在生死问题上,我不会去做违背你意愿的事”,程悠若道,“我会陪着你一起死。我们即便是死,也不可以向他低头。”
龙陵夜紧锁着程悠若半晌,眼底翻涌着喜色。她懂他,他就知道,这世上只有她是最懂得他的!
“好”,龙陵夜道,“朕不杀他。”
没想到龙陵夜竟然这么痛快地妥协了。程悠若真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但是看到龙陵夜认真的神色,以及耳畔还响彻着他这一句承诺的回音,程悠若知道她没有听错。
其实在龙陵夜刚提起要杀龙非然的决定之时,他并未真的打算杀了龙非然。只是想要看一看程悠若的反应而已。程悠若太过坚定的反应,反而使得他这一番原本的探问之心变成了肯定的决定,使得他反而决定要杀龙非然了。
但,程悠若的最后一句回答,挽回了整个局面。
她懂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愿意成全她对别人的承诺。
翌日早朝,龙陵夜就向朝臣们昭告了龙非然和龙陵玉还活着的事。虽说并未亲眼见到当时的情况,但是听得鲁沧海的叙述,程悠若就已经止不住拍手叫好了!
龙陵夜这“贼”果然狡猾得很哪!先是以先前内乱之事为入口,说起了龙陵玉的叛乱、说起了国之动荡。随即再说龙非然和龙陵玉还活着,提议既然龙陵玉还活着,便过往之咎皆不计较了,仍旧将其迎回帝都来,让其仍旧做他的天一八王爷;而龙非然还活着,那便是“朕还位给他”。
可是……此时有一个大问题,就是这两人觉得朕不会这么轻易地将皇位交出、觉得朕会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两人反而凑到了一起去。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两人现在投靠了觉罗国,许是为了重新夺回在天一的地位,竟然帮着觉罗国和西魏一起攻打天一。
如此一来,想要将这二人重新收回天一,实在不容易了。毕竟他们已经带兵融入到西魏皇廷去了。
众臣想一想,咱们该以怎样的方式打动他们,让他们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我天一啊?该以怎样的方式让八王爷相信朕绝对不会治他叛乱之罪、让龙非然相信朕甘愿将江山交还啊?
可是很显然的,谁敢真的提出主意来啊?
“为此啊, 朝堂上险些打起来”,鲁沧海道,“为的自然不是该不该迎回这两人了,而是为的该怎样处置这两人。有人说要直接斩于乱军之前,有人说要抓住了给其终身牢狱以让其忏悔。”
“随即在陛下的一番安抚之后,朝臣们又跪地哭求,求陛下千万不可姑息了这两人才是,求陛下不可让江山流入歹人之手。”
程悠若笑道:“这么狡猾,的确是陛下惯常的作风!”
“嘿嘿,这都是娘娘的话啊,奴才可没评价什么”,鲁沧海忙撇清了干系,道,“陛下在奴才的心里,那可是和‘狡猾’二字沾不上边儿的,可是最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是吗?既如此,朕不过是让你过来请皇后去南书房,你倒是在凤昭宫里声情并茂地说起故事来了,却是为何啊?鲁公公,朕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还有这说书的本事啊!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可是白白浪费了!不如朕在太平桥那儿给你租个馆子,让你好好发挥,如何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鲁沧海听得这声音,已经吓得慌忙跪地求饶了。
但是也知道龙陵夜说得只是玩笑话,便随即嘿嘿笑道:“陛下圣明,奴才只是如实禀报而已啊,若是娘娘觉得精彩,那也都是因为陛下您当时事情做得精彩啊,可是与奴才无关。”
“行了,让你请人过去,你倒是把自己留下了!出去候着吧。”龙陵夜笑道。
鲁沧海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谢了恩,骨碌碌地跑出去了。
“你吓唬他干嘛啊?”程悠若笑道,“况且他说得可都是实情,你可不就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么?”
“老狐狸?朕哪里老了?还可以吧……”龙陵夜到内室去,冲着铜镜儿看了看自己的脸,觉得的确并未见太多风霜啊。
“我们家乡有一句话,‘男人三十一枝花儿,女人三十豆腐渣’,你可不老,你现在可正是一枝花儿的年纪呢,倒是我,眼见着就要变成豆腐渣儿了。”程悠若看龙陵夜今天心情这么好,也有心思故意和他说笑了。
“任何东西的渣滓可都是精华,你这是变相夸你自己,说你马上就要变为精粹了,让朕好好珍惜不是?”龙陵夜凑到程悠若面前来,仔细端详着这马上就要变成“豆腐渣儿”的女人。
“到底是否珍惜,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程悠若道,“待到祥贵人和瑞贵人的孩子生下来,你良儿美妾在侧,哪里还能记得我呢?”
龙陵夜动了动鼻子, 在空气中仔细闻了闻。程悠若不用问也知道,龙陵夜一定是在闻这空气中的酸味儿。
“不用问了”,程悠若道,“窗户门儿都开着,便是我打翻了醋坛子,你也未必能问到什么。况且我现在只是喝了一小口儿而已!”
龙陵夜开怀道:“光是喝了一小口儿,就已经这么大的味道了,要是真的打翻了醋坛子,这凤昭宫里还有朕的立足之地么?”
“那不是更好?你刚好可以去找什么娇娥啊、芸汐啊、娉婷啊……谁漂亮找谁去呗!更何况还有那些各个貌美如花的暗士呢!还不是想要哪个就要哪个么!”程悠若道。
“好了好了”,龙陵夜笑着堵住了她的嘴,道,“再说下去,整个帝宫中的人都要被从凤昭宫飘出的酸味儿给熏跑了!”
程悠若看龙陵夜心情大好,就知道不光是在朝堂上的事情甚合他的心意,至于其他方面的安排,估计也都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