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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在梦里把我推进房间,让我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然后把门一关。
我因为好奇,也因为不相信,刚才他们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怎么可能就那样没了?
悄悄将窗户裂开一条缝,我朝隔壁的院子望去,灯火通明,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个个脸上都很严肃,院子里有两处被白布覆盖着,风一吹,白布掀开了一个角,我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楚白布下的情形,邻居家小孩头正好朝我这边歪着,脸上似笑非笑,直勾勾的盯着我。
一股寒意从我心底升起,我连忙关上窗子,躲进被窝,满脑子挥散不去的都是他的眼神。
难道说我刚才看见的不是人?我的个娘咧,我还吃了他给我的李子,虽然是腐烂的,可那的确是真实发生过啊,怎么会?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梦到这里便醒了过来。
这时已经快天亮,爷爷的声音在大厅传来,说这几天他要去隔壁相帮,让奶奶可以少做一点饭。
奶奶点头,爷爷走进我的房间,从他怀里解下一块玉佩,给我戴起来,我装作睡着,然而被发现了。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孙子,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我已经失去了你的父亲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这还是爷爷第一次主动提到我的父亲,我从小跟我爷爷奶奶一起长大,他们总是对我父母闭口不提,村里的小孩总是嘲笑我,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我生气就跟他们打架,打着打着就哭了,为什么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他们都有。
我爷爷在这件事情上从来不跟我开玩笑,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一句:“爷爷,我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他们是不要我了吗?”
爷爷身子抖了一下:“怎么会呢?他们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回家,等你长大了便可以见到他们了。”
奶奶站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老头子,后山的李子树又作怪了,该咋办?
能咋办,我老刘家又不欠村里的,凭什么每次都要我们出面,爷爷声音有些大,奶奶连忙拍了他一下。
我爷爷有些气馁,握住了我的手:“孙子,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不,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我点头,这句话我打记事起,爷爷便一直跟我反复强调。
爷爷接着说道,不是每一棵李子树下都会长在坟头上,但长在坟头上的每一棵李子树都是大凶啊。
我们村子的后山以前是一片乱葬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长了五棵李子树,这树比我们村子的历史都要长。
等等,我打断了爷爷的话,村子后山不是才四棵李子树吗?
爷爷顿了顿,说道,以前是五棵,后来被你爹砍了一棵。
你爹当年是为了村子才砍的那棵树,后来不得不远走他乡,我苦命的娃,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爷爷的话,感情我老爹是砍了树,变得有家不能回,我十分无语。
砍了树又不是杀了人,要躲啥子?
可爷爷说我爹不是砍的旁的树,而是砍的李子树,而且砍的那棵是长在坟正中间的,你说邪不邪。
当天晚上村里便疯了一大家子,生吃活鸡,鲜血涂墙,写着李家寻仇。
我们村子从来没有姓李的人,还是地先生一言道破,说是李子树哩。
那我爹去哪了?我问了一句。
爷爷叹气,说不知道。
兴许是这几天睡的太多了,到了晚上我就精神的很,硬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我那从来没有见过的爹,我原来不是充话费送的,也不是垃圾堆里捡来的,我是有爹的,而且我爹是个大英雄,他是为了保护村子才不得已离开的。
有史以来,我的心里第一次涌现出父亲高大威武的形象,我好想见他。
没来由的心发慌,可是一想到我父亲,心便静了下来,夜晚起风了,有一阵没一阵的,吹的窗户砰砰响。
睡到下半夜,我被外面吵醒了,不知道外面做什么了,敲锣打鼓一样,这一通吵,我骂人的心都有了,可是等我醒来,外面悄无声息,静的连夏虫都没有叫,让我一头雾水,好生不爽。
我蒙上头继续睡,这时外面传来踢踏踢踏的声音,就跟拖着鞋子走步一样,我听得真切,而且是从远到近,最后走到房间里面,踢踏踢踏,声音到床头便停止了,有一双手想要来扯我被子,一个破锣般的嗓子,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吵,起来耍噻,莫睡了。
我死死的拽住被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刚才明明看到爷爷把我房间的门关了的,房间里怎么闯进了人。
就在这时,身上一重,好像跟压了几十斤的重物一样,我整个人憋的喘不过气来,连忙大喊爷爷,一挣扎却醒了过来,大松一口气,原来都是梦,我靠在床头喘着粗气,却看到床头整整齐齐摆着一双有些破的球鞋。
这里怎么多了一双球鞋?我凑近一看,这一看让我头皮发麻,竟然是小伙伴的,他的鞋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卧了个大槽。
我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难道梦见的都是真的?
我颤抖着跑去爷爷的房间,爷爷听了连忙摸了我的脖子,发现玉还在,松了一口气。
爷爷走到我房间拿起鞋子,便往隔壁走去。
我跟了上去,外面天已经亮了,爷爷拿着鞋子找到了邻居,跟他说,你家的崽死了还不安生,还想着祸害我的孙子,你说咋办?
邻居是个屠户,五大三粗的,没甚脑子,摸了摸头:“咦,我说怎么一大早起来,我娃娃穿在脚上的鞋子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叫穿到你家去了,这事情就够悬了,我得找先生去。”
正巧碰见地先生拿着吃饭的家伙往这边赶,两边一说,地先生皱起了眉头,叫我过去让他看一眼。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手法,地先生好像只会这一招,看人眼睛。
我的眼睛被他撑的老大,酸涩的不行,有点受不了了。
地先生看了之后,拍了拍我的脑袋:“还算你娃子机灵,昨晚没出声,不然魂就叫人带走了。”
我爷爷问他咋办,地先生看了我一眼,死人闹,活人跳,要想他平静,怕是要叫你孙子当一回坐棺童,用童子身镇一下。
我还是首次听到坐棺童三个字,好奇的拉着我爷爷问是什么意思,可是爷爷脸色都变了,问地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地先生摇头,上次我也给你说了结阴亲的办法,给小孩招一个冥妻,脏东西自然就不会近他身了。
爷爷说那倒还不如让他坐棺,一次性的,娶一个冥妻,指不定找到脾气坏的,祸害他一辈子。
邻居憨笑,我都打算给我娃娃结一门阴亲,听你这么一说,还怪好笑的。
地先生没好气的看着他,好笑个屁,儿子死了你还笑,说你没脑子还是真的。
邻居收住了笑,脸上满是尴尬,又不敢跟地先生顶嘴,进屋子去了。
我以为坐棺很简单,但结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也是,跟死人打交道,又有什么是简单的呢?
所谓坐棺,是民间一种丧葬的习俗,普通人下葬是用不到的,但凡要用到坐棺的,那都是大凶。
邻居家的小孩横死,怨气未消,不得安宁,所以需要童子身坐棺镇邪,地先生在我眉心用朱砂笔点了一下,然后让我三天后再来找他。
当天傍晚,我看到一个老婆婆从我门口经过,径直往隔壁家去了,奇怪的是,她总是贴着墙走,我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她回头看到我,咧开满嘴的黄牙朝我一笑,那笑容怪异无比,而且我头一次听到那种笑声,如果不是亲眼听到,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还有人笑的跟下完蛋的母鸡一样的,咯咯咯。
我心想,莫非我撞见的是那只老母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