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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常芸露出一点笑意,“你但说无妨。可不可能,我自有分辨。”
听闻这话,老人家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她一生浮沉,遇见的事、见过的人,便是数也数不过来。过去的事情,她就当那些全都过去了,可这个少女这突然的举动,和这句表面上有些不敬的话语,却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过去。
过去啊……
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姑娘可知道天德之战?”
常芸颔首:“自然是知道的。”
“嗯,想来姑娘你也是知道的。那你可知道,天德之战开始的时候,云国实际上是被羯国以极大的优势压制的。而战况的扭转,传闻,却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是啊,女人。”老人笑笑,她的视线从常芸的脸上移开,转向了天边,那里晴空万里,就好似多年前那片蓝天一样。
“以巫为贵,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什么?
常芸睁大了双眼。
倒是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这点!
不管是陆巡还是余沐儿,他们告诉自己的,都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便是如此。没什么缘由,一切,都是约定成俗的。
“不过,终究是传闻罢了。”老人微微一笑。
“那……这跟这权杖有什么关系呢?”常芸想不通。
“因为……”
“娘!”突然,一声愠怒的声音传来,下一瞬,一个女人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娘你在这里做什么?”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常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这个少女不会那么快善罢甘休的!
“花儿,没事的,我就跟这个姑娘说一会儿话……”
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就怒喝道:“说什么说!害死你了怎么办!”说着,她就一把拽过老人的手,蛮横而坚决地往外拖去。
“我得把你送回老家去!”
她愤愤然地说着,还回头剜了常芸一眼。
那眼里的是憎恶、警告,还有一丝的惧怕。
一老一少很快就走远了。
常芸收回视线,有些怔忡地看着手中的权杖。
“天德之战么……”
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她手中的这权杖,和她那副陆大伯度来的巫灵,背后似真有巨大的谜团。
而,书本上的历史,和耳口相传的历史,也许,也并不是真的历史。
看来,自己是要好生查证一番了。
*
常芸原本预留的时间是整整三日,但那武器铺的老板娘显然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
老人被武器铺的老板娘连夜送回了老家。
木门上还贴着一张暗红色的纸,上面大书四个大字。
闲人勿扰!
常芸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冷眼扫过那紧紧关闭的店门,抓紧了背上行囊的布带,转身往城外走去。
“咕咕……”
一个大黑鸟在她不远处的树上站着,脖子伸长,朝天鸣叫。
常芸没有多想,在城门外掏出容依给予她的马哨,用力吹了两声,不消一会儿,便有一匹黑马卷尘而来。见到是常芸,它低下了头颅,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常芸翻身上马,双腿用力一夹,黑马扬天嘶鸣,朝着云水乡疾步狂奔。
地上,一人一马。
天上,一月一鸟。
一鸟一马,相伴同行。
三日后,常芸终于抵达了巫学院里。她将脸上面具摘下,仔细叠好放置在包里,往寝室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研习体术的巫童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神色疲惫地往寝室走去。常芸顺着人流,走向自己的寝室所在。
也不知道沐儿怎么样了?
余沐儿的性子到底是天真了些。她有些担心,自己这离开了半月,沐儿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刚走到寝室门口,常芸就皱起了眉头。
原本空空荡荡的门口,此时竟挤满了巫童,不光是有这个寝室的,甚至连其他寝室的都摩肩接踵地围聚在一起,神色间有好奇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的看戏意味。
“咦,是常芸!”有人认出了常芸,小声地惊呼道。
“她省亲回来了?”
“这下可糟了……”
巫童脸上神色戏剧地变化,不约而同地为常芸让出一条道来。
常芸生出不祥的预感,脸色沉得可怕,咬牙,快步地走了进去。
在寝室里面,明明是该众巫童歇息的时间,此时却只有稀稀拉拉的三两人。
在一个角落,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而在她的脚下,余沐儿正低低的啜泣着。
常芸根本不需要看见那少女的正脸,就一眼认出那人是谁。
苏琉璃。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苏琉璃从容依的书房里一瘸一拐地冲出来,怒发冲冠,双目因为羞愤和狂怒而变得通红一片。
是,她是被废了一条腿,可是没了腿,她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家里人不安慰她就算了,居然还用最恶毒的话来骂她,什么扫把星、窝囊废,甚至还说她是家族的耻辱,似乎将家道中落的残酷事实全部怪罪到了她的头上!
她争辩,抗争,一心要回到巫学院里做她的巫女,可是竟被关了禁闭!她好不容易跑了出来,瘸着腿跑到院长的房里求情,可是结果呢,却被一句“伤残之人无法研习体术”给打发了?
巨大的耻辱将她团团围住,她登时就感觉到熊熊的怒火在她心头燃烧。可她不敢发作,她只能谄媚地笑着退了出来,然后,去找那个贱人算账。
她的腿,一定是被余沐儿那个小蹄子所伤!
一定是她!
她思来想去,当时的场景里,唯一能害她的,就是站在她旁边、跟她一起进行考核的余沐儿!
呵,难怪自己抱着腿哀嚎的时候,她还假惺惺地过来问她是否安好,原来关心是假,做贼心虚才是真。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贱人!
平时装得柔柔弱弱的样子,原来有这么狠毒的心肠,这么龌龊肮脏!
咬牙挪到了寝室里,她一把抓过能抓到的所有东西,疯狂地向余沐儿砸去。
什么体术,什么巫女,她通通都不要了!
她现在只想毁了这个贱人,让她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