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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廖思明面露担忧地看着常芸。
“还是不行吗?”
她不禁发问道。
常芸抬起头来,眼睛下面是乌青的眼圈:“不行。”
闻言,廖思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老院长改变主意之后,她便依命行事,重新开始对常芸体术四级的教导。据常芸所说,她不久前曾经使出身避术,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别说是身避术了,就算是一些低级别的体术,常芸都有些吃力。
为此,她们特意求到了老院长的门下。没想到,老院长将常芸领到正殿重新测灵了一次,再加上好一番询问,最后得出的结论竟只有寥寥四字。
“巫灵枯萎”。
常芸面无表情地看着写在纸上的这四个遒劲的大字,轻声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没有思考过,为何在她去找殷若凰一行人复仇的时候,她能够爆发出那样惊人的灵力。
正如殷若凰死前所说,她是准晋升的绿带巫女,而自己竟像捏一只蚂蚁似的将她处决,自己这枚巫灵所蕴的灵力,根本不是一个区区蓝带所能够具有的。
而将那三人斩杀之后,自己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不管是体术还是巫术,她都力不能逮。
如今看来,她的巫灵应该是在她狂怒的情感刺激下,如昙花一现地爆发出无穷的潜力,从而陷入了枯萎的境地。
廖思明挥挥手,示意常芸不用再继续了。
常芸点头,神色淡然。
廖思明有些吃惊:“你……你不失望?”
那可是巫灵,是巫女赖以生存的巫灵呀,巫灵枯萎了,这个少女为何一点都不焦急的样子?
常芸没有说话。
她微微转身,看向了远处天边的层峦。
那里层峦叠翠,一山更比一山高。
良久,她才轻轻地开口,不像在回答,却更似在自言自语。
“花枯萎……是为了来年绽放出更美的花,不是吗?”
*
从那日过后,常芸谢绝了廖思明和咏兰的好意,开始独身训练。
她早起晚归,一如以前。箭术、剑术、轻身术,曾经游刃有余、随性运用的体术,现在对于她而言却是似乎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她从未放弃。
不过是巫灵枯萎。
不过是从零开始。
只要尚有一丝游魂在,她就不会轻言放弃。
如果放弃了,她怎么告慰爹爹在天之灵,怎么对得起过往的岁月,怎么能够手摘星辰,笑傲群雄?
不过是失败一次。成功如果来得那么容易,怎么会让人日夜幻想,牵肠挂肚。
那日,她胡乱地在头上擦了一把汗水,抓起长剑,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还没走着几步,她就看见在训练场边的那棵榕树下,立着一个绿色的身影。
她的手中拄着一个龙头拐杖,银发比雪还白,眼似海般深邃。她静静地看着常芸,神色柔和似阳。
常芸走上前去:“院长。”
年迈的老院长没有反应。她转过头,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常芸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老院长领着常芸来到了清冷的正殿里。她站定,回眸,示意常芸将手放在测灵石上。
常芸放上,如上次一样,测灵石散出一道极淡的光晕。那光非紫非蓝,是带着颓意的灰,很快就被周遭的寒意给吞噬。
正在愣神时,老院长突然挥着手中的龙头杖,狠狠地朝常芸劈了过来!
常芸大惊,但身子仍然不动,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身体早已不如以前,这一下打得常芸的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泛起难以言喻的剧痛。她低下头,紧紧地咬紧牙关,不让一丝呻吟泄露嘴边。
“嗖!”
拐杖继续打来。
老院长年岁虽高,但灵力雄厚,每一杖都用了狠力,带着灵力,往常芸身上招呼。没几下,常芸就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这血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散着腥臭的乌黑一片。
不等常芸将嘴角的残血拭掉,老院长又是一杖挥来。
常芸羸弱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力,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大殿之上。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挥杖的老人。
老人的眼神很坚毅,笃实,毫无对常芸的怨恨,而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坚定。常芸看着看着,突然就知晓了这位老人的用意。
容依曾经说过,巫灵不是物,巫灵也是有灵性的。如果主人的身子镇不住它,它就会不知不觉地溜走,逃到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说来,她的巫灵也如同一个受惊的孩童,躲在了黑暗的角落。而对付孩童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危险将他诱逼出来。
想通这一切,她攥紧了拳头,低下头,将背脊挺得笔直。龙头杖一次次地劈在她的身上,她却半声不吭,硬是用她脆弱的身躯挨下了这场酷刑。
但她只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和体内若有若无的热流,便再无其他。
终于,老院长挥挥手,显然是累极了。
常芸咬牙从地上站起,微微对老院长一颔首,然后往外走去。
户外,阳光正炽。
她看着明晃晃的太阳,神思有些恍惚。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立在远处、满脸是泪的那道熟悉身影。
余沐儿。
常芸的目光变得柔和,忍着身上的疼痛,缓步走了过去。
“沐儿。”这两个字刚刚说出口,余沐儿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有事耽搁了行程,好不容易解决妥当,便独自一人从淮阳郡里赶了回来。可是还没走到巫学院门口,就从饭后闲谈的人们嘴里知晓了前些日子的那场浩劫……
院长大人死了,巫女们死伤无数,她无法想象,那日回来的芸儿姐姐会是如何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这是她一想起,就会湿了眼眶的疼痛。
看着大哭不已的余沐儿,常芸没说什么,而是有些体力不支地走到了树下,以背倚着,懒懒地看着天边的云彩。
余沐儿渐渐地停止了哭泣,顺着常芸的视线望向天边。抽噎一声,她问道:“芸儿姐姐,你不伤心吗?”
常芸转头看向她。
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余沐儿在很久之后,都无法忘怀的话。
“伤心,能让人死而复生吗?能当饭吃吗?既然不能……那伤心,就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