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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误惹一池莲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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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晕风和,杳音入梦,却偏偏有人要做不应景的事。

    夜寐,韩府深宅息憩在初夏微醺的花草清香中,僻静处,忽有人影翻越院墙,跳入了府邸。

    镜头拉近,为首那名鬼鬼祟祟的可不是堂堂宁家大少爷么?身后还跟着别别扭扭的护卫宁清寒。

    “快点。”宁千亦几步躲进一丛矮木中,回头催促。

    清寒于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跟在她身后。

    “呐,我查过了,从这里一直往前,穿过回廊有一片很大的假山,那座假山就是隔开这间偏院与花园的界限,咱们只需要从侧面迂回翻过去,过了假山就是药莲池——喂,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千亦看他那副要帮不帮的死鱼脸就有些来气。

    “哦。”清寒受气小媳妇似的应了一声。

    千亦白他一眼,“走吧。”

    “可是,小姐……”清寒心里苦。

    他犹犹豫豫的模样让千亦一下火大了,“我告诉你宁清寒,这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如果不想留下随时可以走,我绝不会强迫你。”

    宁大小姐如此一副没有你我完全搞得定的架势,好像压根儿忘了方才是谁施展功夫帮她翻过院墙的,如果没有清寒,她这会儿也许还在韩宅外望墙兴叹呢。

    “清寒……当然,要保护小姐。”他低声说。

    “这还差不多。”千亦转瞬收起作威作福的架势,直指目标,“我们上。”

    只可惜没过多久,宁千亦满腔的豪情就被一座大山征服了,刚爬几步,她发现用这具娇贵的身子进行如此繁重的体育锻炼,是有相当难度的。

    当前面带路的清寒来到高处望着还在山脚下披荆斩棘的宁千亦,忽然觉得打败他家小姐的或许不是礼义廉耻,但一定是眼下一块凭他单腿就能轻松蹦上去的大石。

    经过秒而分、分而刻、刻再时的奋斗,月亮都打了个呵欠隐进枝叶里,愈近花园,夜风里微凉的荷香和药草清气就不时荡在呼吸间,这一趟包括宁千亦两次脚滑差点摔下去以及一次动静过大险些引起巡院家丁的注意,终于翻过去的时候,一座假山生是爬出了攀岩的水平。

    当下展现眼前的果然是一大片莲池,娇花亭亭,莲叶却非层叠密列,反而一株隔着一株,枝枝独立,孤傲的模样。

    水雾幽曳,千叶起伏,西域药莲开出一种妖异的紫红色,连香气也浓得冶滟,荷风四面像是夏天淋了一场细密的雨,在皮肤上敲开沁入心脾的纹络。

    “小姐,那边。”清寒突然低声提醒。

    千亦方才发觉,花园尽处一座小山顶上起了个精致的小亭,夜昏光暗,小亭中灯火隐约,莫非韩员外如此闲情逸致,深更半夜还在临山赏月不成?

    她同清寒对视一眼,顾不了许多了,幸而隔得远,速战速决,晾亭子里也注意不到什么。

    清寒点头,脚步探着沿池边走去。

    “看,那棵有莲蓬!”千亦眼睛一亮,紧着向前赶了几步。

    “小姐,水边湿.滑,你小心……”清寒来不及制止,她已经来到池中间,站在岸沿上俯身去采莲蓬了。

    可惜,莲株出水甚远,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还是够不到。

    “小姐,当心哪!”

    在这当口宁千亦哪儿还听得进这些,满脑子都是兵贵神速,颗粒饱满的大莲子。她环顾四下,不远一棵年轮不短的垂柳,宁千亦穷则思变,上前拉住几根柳条,她用力扯了扯,韧性还可以,于是破釜沉舟,一手抓紧柳枝,一手以风雷之势掏到池心去摘莲蓬。

    宁清寒见他家小姐这出仿效猿猴的行径都快吓傻了,这——危险!

    千亦可是好不自得,眼看借着柳枝之势就要碰到莲蓬了,哪知柳枝也给面子,随她左右一摆就以无比的神速脱离主干,宁千亦忽觉手上一松,脚下慌忙间猛蹬几步,可岸边早已滑不可攀,只听扑通一声,伴着短促的惊呼,宁大小姐便以极其热情的姿势,投入幽香大补的药汤中,成了活生生的药引子。

    “小姐!”清寒情急之下什么都管不了了,也跟着跳进水里。

    这一动静想不被人发现都难了,韩府一时间家丁护院仆人管家全员出动,前屋后院聚起一队队火把,俱都朝着韩员外的宝贝莲池而来。

    当然宁千亦在池子里也不好过,她摔进去的时候硬是猛喝了几大口药汤,欲呕难呕,苦不堪言,人也不住地沉底,清寒奋力游到她身边,将她往上推,她凭前世的一点水性,这才好不容易踩住水底一块岩石,算是找到了支撑点,借着清寒的力挣扎着逃离水面。

    当宁千亦终于以出水莲蓬之姿哗啦一下自池中立起,沿岸一圈都是打来的聚光灯般的火把,团簇密炽,耀得天幕大亮,她喉间堵塞,一口药汁呈水柱状喷了出来。

    方才被她倏地起身带动的水花也在这时纷纷倾洒下落,珠光荡漾,宁千亦依稀看见了莲池彼岸,疏影朦胧,与她隔水而立的,一个人。

    那是绝隐于夜色的窒黑,却又瞬息擭住人心念的明熠。

    于千人之中,于万泓缭乱迷旖的光华里,宁千亦只看得见他。

    又莫名地不敢看他。

    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压顶的火焰,光明却不能近身,晦幻的黑夜,暗色疯狂地在他周身聚敛。

    她其实看不清他,只感到一片浮笼的黑雾,渐张起他身上迫人的肆掠感,夺目惊心。

    四下严阵以待的人墙,不及同这人对面的一刹,带给她铺天的压抑。

    因为,他是深渊的边界。

    宁千亦猝然觉得头晕,池水及腰,流璨乍晃,那些莲叶被风吹荡得厉害,她就像在一叶扁舟上飘摇,眼前暴虐的风浪令她脑中翻江倒海。

    “什么人!胆敢夜闯韩府,还不束手就擒!”

    凌空里蓦地一声将宁千亦的意识拉回,她恍然清醒。

    这一刻好似魂归体内,她急喘了几下,甚至有些感激这道呼喝,这便身体僵硬地被清寒扶着游到池边,攀爬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