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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清小姐是这么个性子。没有亲人朋友,自小,就身负着这样的秘密,以血救人,身体一定是养不好的。一方面,旁人对她感恩戴德,将她敬着供着,心理上极度膨胀;另一方面,这样伤害自己,一年一年,割腕放血,心中难免自怨自艾,恨命运对自己不公。”挽月幽幽一叹。
“嗯。”
“挺可怜的。这一次要是能顺顺当当嫁进辛家,也算是有个依靠了。可惜,乌癸镇的事,哪有这么简单?”挽月叹道。
“这一次,乌癸镇要助辛无涯夺权……这件事,可就大有深意了。”挽月摸着下巴,缓缓开口,“若说只是为了清小姐,虽然她的确是个重要的人,但我不相信,蛰伏了二十余年的秘密,会为了她的婚事不惜暴︱露在阳光下。避世二十年的乌癸镇,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可想而知,将引起多大的震动!”
“不错。”
“对了,还有。既然要守护山中的秘密,那他们为什么不把上山的人杀掉?而是要让人忘记曾经上过山?这样做,岂不是比直接杀人要麻烦很多?”挽月歪着脑袋问道。
少歌点头:“也算是无奈之举。小二你想,如果有人上了山再也没有回去,总会有亲近的人想要上山寻他——总是有这样的情感,能让人不顾自己生死的。于是就会牵扯进更多的人。这样的事情多了,总是会越闹越大,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倒也是。如果是我失踪在此处,就算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你一定也会闯一闯的。这样就违背了乌癸镇想要避开世人耳目的初衷。”
“嗯?”他笑弯了眼睛,张了张口,没说话。她虽是无心之言,但也泄露了心意——她信任他。
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他低下头,啄了啄她的唇瓣。
挽月一惊,正要闭上眼睛时,见他已坐正了身子。
哦,今日不宜…今年都不宜了……
“睡罢。明日就要大闹洛城了呢。”他笑道。
“嗯。”她甜甜笑着,帮着他除去了外袍,把小小的身体绻进他怀里,安安稳稳入睡了。
次日一早,被锣鼓声敲醒的挽月有些发懵。
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少歌已备好了热水,梳洗完毕,二人出了院子,远远地看。
辛无涯穿一件大红喜袍,姿势僵硬地骑着一匹大黑马,那黑马身上缠着几匹可疑的红布,看起来半新不旧,连着他身上的喜袍,也叫人有些怀疑大约是反复用过的。
在他身后,是一顶四人抬的小花轿。清小姐应该是坐在里头。
两旁是鼓乐班子,卖田蛙的田忘也在里头,举着一支像是唢呐的乐器卖力吹奏。
那调子听起来……就像是一群鸭子扯着嗓子嘶吼。
时不时的,走在花轿后头那一位举起一面好似打更用的铜锣敲上几声,发出刺耳的巨响。挽月不禁十分同情他身前花轿中的清小姐。
再后头,浩浩荡荡跟了数百人,中间那两列抬着一溜儿红漆大木箱,上面涂满了一望即知是劣质的金粉,画的图样也不甚讲究。譬如那三两条波浪上面浮着两只几个大小不一的圈圈围成的“鸟”,大约就算是鸳鸯戏水。
一行人往山下去了。男人居多,几乎不见妇孺。
少歌牵着挽月远远吊在后头。
过了牌楼,他走到她前面:“我背你。”
不容她拒绝,他把她捉到背上,颠了颠,继续向前走。
“你……你要这样把我背到洛城?”
“嗯。”
“你身体哪里吃得消……”
少歌偏了偏头:“嗯?又质疑我的能力?”
“……”
到了天黑时,送嫁队伍到了洛城外。他们停了下来,取出许多毡子,连成一片就地歇下,看起来是打算等次日的一个好时辰再风风光光进城去。
少歌和挽月先一步进了城,摸进她的风月别苑,舒舒服服泡了热水澡,然后唤来老︱鸨︱子。
老︱鸨︱子蓉娘吃惊不浅,虽然知道二当家一向女扮男装,却不曾料到她竟然比那些个花魁还要漂亮。
“说说,辛家现在,什么情况?”挽月闲闲坐着,少歌用一条毛绒帕子裹住她头发轻轻地擦。
蓉娘回道:“辛大公子没了,如今少夫人主事。幸好她已怀有身孕,辛家那个老太太日日上寺里祷告,求个男丁呢。”
“哦?辛大公子如何没的。”
“大约是用药过了……”蓉娘小心地阖上窗户,“辛家说,是被盗匪劫杀了,闹了好大阵仗,嘁,也就是骗骗老百姓。哪里有这样的盗匪,能潜到内院劫了辛大公子?辛大公子这些年给关在屋里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大伙儿都知道。”
挽月瞟了瞟身旁的“盗匪”,暗暗一笑。
“那,如今的辛家,便是风平浪静,只待少夫人生产了?呵,这一胎,一定是男丁的。”挽月笑道。
少歌也笑着点点头。
也许上面的老夫人会重视辛家血脉,但辛无涯那几个无后的叔伯,或是那位少夫人平氏,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继承家业,又在掌控之中的男婴罢了。
“蓉娘你去忙吧……”
“嗳!”蓉娘松下一口气,就向外走。
“等一下。五月的帐……”挽月轻轻眯起眼睛,等蓉娘自己说话。
蓉娘一惊,急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二当家的不知,自从辛大公子身子不适,少夫人主事以来,便不认那免去的每年二百两租子了,当初二当家和辛大公子虽约定免了租,却并没有立下字据。这几年,也是因为辛大公子不来讨要,所以我们也不会巴巴凑上去送钱,今年既然少夫人派人来讨,自然那二百两是要给的,所以短了二百两!”
打发走蓉娘,挽月幽幽一叹:“想来,他是记得的。如今我仔细回忆那些事情,倒记起一桩。辛无涯扮作落魄秀才搭我车时,我倒是同他提到过自己异想天开,想拜会辛家少主,他大约是说,那少家主知晓我是个好心人,定会免了我的租。他既然记得上山之前的事,且他说他有一项本事,那就是做过的梦都记得,那其实他从头到尾,心中是清楚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