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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只剩下辛家家丁和送嫁队伍对峙。
“大伯父、三叔。”辛无涯点点头,“还请让道,我带清儿去见祖母。”
辛无涯的正妻平清茹慢慢走出来。她身怀六甲,行动不甚方便。
“夫君,你想气死老夫人吗?”
辛无涯脸上终于多了些稍微生动的表情:“夫…君?呵呵呵,你叫我夫君?”
他这一路,都如同牵线一般,一副认命的模样。和柳守备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在这一刻,这个人似乎稍微鲜活了起来。他定定望着平清茹那张端庄秀气的脸,脸上神情复杂至极。
好像是把痛心、失望、难以置信这三种情绪糅合在一处,隐忍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这让他的面目有些狰狞,而且非常奇怪。脸上各个地方的肌肉轮流着、细微地抽动。那句话,像是从喉咙的最深处挤出来一样,像是经过了一处最阴暗、最肮脏的沼泽,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听起来却极其恶毒,其间浓重的恶意叫人窒息。
平清茹被这莫名的恶意击中,站立不稳,两个眼圈儿一红,哽咽道:“妾十五岁嫁进辛家,到如今已整整十年,如何不能唤你夫君?”
“嫁进辛家……不错,这几年,你既伺候我,还要伺候两位叔伯,真辛苦你了。”辛无涯的声音不辨喜怒。
“茹既嫁进辛家,伺候祖母和叔伯,也是本分。”平清茹哀声道。
清小姐从轿中探出头来,笑道:“当着外人的面,无涯本想给你留两分颜面,毕竟戴了绿帽子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叫人议论,作为男人总是觉得丢脸的,何况跟你有一腿儿的,还是无涯的亲叔伯。不想你竟然如此恬不知耻,非得逼着人把话儿挑明了。我也不怕得罪你,也不怕得罪无涯——这么说吧,你肚子里的,你以为好赖也是辛家的骨血,其实不是的。二十多年前,辛老二当上家主,为了防止两个兄弟生出异心,辛老二给辛舒玄和辛舒夷二人下了毒,让他们绝后。所以呀,你怀的,并不是他们二人的种,那么,他二人许给你的承诺,自然也作不得数的。”
清小姐语速很快,旁人还没有仔细回味她说出的话,她已经说完,抱起双手睨着这些人。
待一层一层回过味来,众人只觉得像是被数道惊雷劈中。这一番话里头,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意思,若她不是信口雌黄瞎诌,那这辛家内里的事,当真是乱七八糟,理也理不清了。总归一句话——除了辛无涯,没有一个好人就是了。而辛无涯这个好人,也是头戴绿帽的大王八,算不得“好”。那么,是她自己发神经给辛家乱泼脏水,还是辛无涯要她这么做的呢?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妖女休要胡言!”辛舒玄慢了几拍,气急败坏地反应过来。
清小姐跳下了轿,大红裙角溅上几粒泥点,她气恼地跺了跺脚,瞪向辛舒玄:“你怕什么?我还没说到你们两兄弟害死无涯父母那一段呢!”
这话一出口,四周齐齐响起抽气声。
一众家丁齐齐低下头,心中忐忑不已。
人虽然有好奇心,但有些秘密,一旦知道了,就不是一件好事。只恨不能捂了耳朵,或是原地消失。
清小姐提着裙摆踱了两步:“这两个发现他们的亲兄弟害他们断子绝孙。怎么办呢?二人一商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了那两夫妇,然后将他们的孩子养大。对了,无涯成亲之后,他们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对无涯下了那绝后的药,所以…平清茹腹中,既不是无涯的骨肉,也不是这两个辛家长辈的骨肉,因为这三个人,都中了毒绝了后,不能让女子怀孕的。那她究竟是怎么怀上的这一胎,其间的龌龊事,我大约也能想像出来,也不过是熄了灯,唤进旁人来大被同眠罢了,只你平清茹被蒙在鼓里。”
她摊了摊手:“事情就变成如今这模样了。原本,等你生下孩子,这二人便是要用对付无涯父母的手段收拾了他,然后再将遗孤养大——这样,辛家永远只有少家主,没有家主。而他们两个,虽无家主之名,却是真正的掌权人。”
这一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无论这个女人之前说的那一堆是真是假,但,辛无涯一直只是少家主,却是人人都知道的。辛无涯被囚禁,逼迫传宗接代,也是人人都知道的。这样一来,无论之前那些究竟是不是真事,但这一点却是十分明了——前后几十年,辛家的确是没有家主的。辛舒玄和辛舒夷二人,一定是希望这样的情形持续。
清小姐白了辛无涯一眼:“我前几日讲你,你还不服气。我心疼你,这样的龌龊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的!今日若不是他们逼我,我原是打算让这些事情烂在我肚子里头,我一个人替你担着就是了。至于这些事我是怎样知晓的,你也不用管,左右等平清茹生下腹中孽种,验一验就知道了。”
辛无涯也只能苦笑。
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入旁人的圈套了——不论是辛家的人,还是乌癸镇的人。
他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可供别人拿来大作文章的身份。
“所以无涯——”清小姐同情地看他:“你是当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开始想要掌家,辛家的生意就每况愈下了?你每每想做一件事情,都能感到处处掣肘?其他事,你都做不顺当,只有你闹着要上乌癸山时,许多人颠颠儿替你张罗,又是觅得那珍贵非常的西洋镜,又是把大昭的名画师都召了过来。一步一步推着你,让你越闹越不像话,终于惊动你祖母发话,将你囚了起来。你倒是没有你这三个妻妾聪明,一早,她们就投靠了你这两位叔伯。”
她喜滋滋还要再说,忽然发现场中气氛有些奇怪。
一抬头,见高高的台阶上,朱漆大门前,立了一个老妇。
白白胖胖,满脸皱纹在她脸上刻成威严二字。两旁的石狮子似乎也被她夺去了气势,看起来有些发蔫。
她身着一件深棕色锦袍,上面密密用金线织着蝙蝠图案,扶一根祥云做头的手杖,两个丫鬟虚虚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