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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志看见秦奕写下这三个字,眼前一亮,倒是觉得秦奕刚刚自谦太过了,这分明是名副其实:“旧日乐府的题名,今日你用来做诗词的题目,倒是有些创意在其中。怪不得,你能通过院考,赢得头名,恐怕与你这种推陈出新的思维有关。乐府旧名作为诗名,还是比较少见的。”
“只是……常言道,诗名如人心,秦公子难道想要表达什么不满或者是不甘心的情绪吗?”凌志毕竟是蜀郡郡学之中的学子,虽然不是博学多才的那种人物,但也是受到过君子十二技的熏陶,自然看得明白秦奕这诗题的意思,“看样子,秦公子你倒是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秦奕闻言,心中并没有想太多,他嘴角只是向上翘了翘,但并没有接凌志的话,反而是手中书写诗词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随着秦奕手中毛笔的动作,凌志也在一边读着他所写的诗句。
“虽然你我之间只是初识,但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一桌子的珍馐美酒,虽然不像诗词中写得那么夸张,但是却极有象征意义!”
秦奕依旧笑着,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写着下一句: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虽然秦公子不曾佩剑,但这却像是在想象自己,遇见某种情况时的激烈反应。”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只是可惜了,黄河不在益州之地。”凌志忽然发出叹息之声,脸上显现出某种惋惜的表情,“昔日,我大夏在兴国年间之时,拓疆千里,打得北匈满地找牙!”
“可如今呢?塞外千里土地,沦落于异民族手中。若非和亲一策的实行,恐怕异民族就要渡过黄河,打进中原了!”
这一下,秦奕却是停了笔:“终究只是昔日的历史,现在想来,数十年不曾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和亲之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的政策啊!”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是和凌志的表情一样,不仅仅是惋惜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悲切。
当年,宣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大将陆慷,亲率十五万兵马,横扫西北地区,将那些牧马而食的异族,赶到了北海之北,拓地两千里。然后,祖先开拓的疆域,并不意味着后代能够守护好,数十年后,宣宗驾崩,那些异民族再次南下,甚至是越过黄河劫掠塞内地区。
黄河以北,茫茫草原,风光秀丽,牛马丰盛,纵使有着茫茫的戈壁大漠在一侧,但其中的风景也是极美的;黄河以南,便是晋州之地,纵使沃野千里,然而因为北方的不安定因素,也只能沦为驻军之地。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当年多少英雄人物,在这一片大夏国土上叱咤风云?然而,到头来不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吗?即便是在位长达六十年的宣宗皇帝,也都被葬在了葬帝谷之中的景陵,而无法看到后世的情况。
只可惜,后世再也没有陆慷那般猛将英雄,故而大夏一直对于那些民族采取的是守势,同时伴随着和亲政策。
“黄河!黄河!黄河!”凌志突然连喝三声“黄河”,旋即拔出自己的佩剑,猛地一下砍在了桌案的右下角,“咔嚓——”一声,那桌角便是掉落下来,“故土今安在,何时复北渡?可惜,可惜,大好的河山,尽皆沦为了异民族牧马放羊之地了!”
秦奕被凌志的反应下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正常,道:“朝堂之事,不便多问。既然是写诗明志,那就继续写下去。”
他并不想纠结这些事情,尽管他明白为什么凌志会这种样子,也知晓为什么会导致旧日河山会连续不断的沦为异民族之手。但是,他不能讲。
若是实在是要用两个字来表述的话,那就是:党争。
朝堂之上的事情,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复杂的许多,即便是已经确定的某些事情,那也只是冰山一角。
科举之路,远比普通人想象的复杂得多,稍有不慎,便是会陷入党争之内。这也是曾经葛文秋在和秦奕私聊的时候,提到的一些事情。
当时,秦奕听了,原本心中的幻想,瞬间被打破了。
好在,这一切距离秦奕接触到的时候,还有很长一段的时间。但对于凌志来说,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已经是郡学的学子,如果将来要做官,必然要经历这些。秦奕明白,想必凌志也是清楚党争的事情,然而现实就是,他必须在党争之中做出抉择,否则的话,空有一腔抱负,到最后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秦奕再次叹息了一口气,不再想下去,而是继续写着诗句: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此时的凌志,收好自己的佩剑,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原样:“抱歉,秦公子,刚刚心中有所感,所以失态了!”
“凌兄说得哪里话?我也刚刚在想那些事情呢!”秦奕笑了笑,“只是,凌兄今后行走官场的时候,当心一些就是了!”
“确实是应该的!”
凌志顿了顿,眼神飘向了秦奕所写的诗句,眉头舒展开来,像是这一句,写出了他心中的苦闷一样。
“这一句写的极好。若是我理解的不错,秦公子志向要成为这样的人物?”
他有一丝的喜悦,看秦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挚友知己那般。
秦奕没有答话,而是沉思了一下,但终究是没有给凌志任何一种答复,而是继续写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一次,秦奕一口气将这一首诗写完,没有任何的停笔。这是前世诗仙李白的《行路难》,现在被秦奕用来,表达着自己的某些心志。尽管,可能彼此之间,在解读之上,存在着差异,但在情感之上,却是大同小异。
“《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凌志见着秦奕停笔,便是明白他已经写完。他将这首诗,从头到尾都读了一遍,心中感慨,口中也在不断的赞誉着。
“秦公子之才,真是名副其实啊!若不是亲眼看见,我几乎不敢相信,出身于寒门的你,竟会得到院考的头名?”
“凌兄过奖了!”秦奕笑了笑,同时也在谦虚地回应着凌志,“这首诗我想写很久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今儿个,你我初识,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我也是情不自已,才写得这么一首。”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客栈的一楼大厅,也已经安静了下来,这一处阁楼,也只剩下秦奕与凌志。看那样子,似乎要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