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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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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竹用额头抵着文承,欲言又止地一动不动。

    “小竹,早点睡吧……”

    文承苦笑一声,准备迈步,却被冰凉的小手牢牢抓着袖子。

    “主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后背感到一股湿润的凉意,啪嗒啪嗒,浸透了后背,落到了地板。

    “我不该偷东西,我不该戳气球、我不该去游乐场、我不该乱花主人的钱、弄坏电视机,我不该瞒着主人听别人的计划,我不该在你脸上画画,我不该揪你,我不该和主人吃一个面包,我不该咬吸管,我不该违背主人的命令,我不该放下柳真姐姐让她一个人去……我不该……”

    喜欢上……

    “对不起什么,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说对不起的是我。”

    从此以后便是主仆了,就当是妹妹的诀别礼了吧。

    “购物袋里有几盒酱鸭,小竹,我记得有说过买酱鸭给你吃,但是一直没机会,所以……”

    “哥哥!哥哥!哥哥!”

    小竹再也忍耐不住地哭喊起来,她环起手臂死死抱住哥哥,抱住她最后一个亲人。

    文承回头拥住妹妹。

    兄妹。

    为什么一定会产生感情呢?

    哪怕是纯粹的兄妹感情也要被禁锢吗?

    不怜惜怎么可能呢,只是一直不愿意放任下去吧。

    小竹,其实我们这代人多数都是独生子女。

    文承就这样顺着妹妹的头发,用内心对她诉说着。

    有时候盼望着有个妹妹可以从小玩到大,但是时代不允许吧。

    不过回到现实,哪会有那么亲密的兄妹关系啊。

    伴随着妹妹的一阵啜泣,文承苦笑一声,又搂紧了一些。

    所以,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有时候有人冲我撒撒娇,大抵也能觉着自己很受欢迎吧,这样一来也很开心。

    “哥哥,我错了。”小竹躲在他怀里说。

    “嗯?”文承期待她的回答,但小竹没有回答。

    说这些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呢?

    喜欢就是喜欢,又有什么错?阻碍是规则、伦理还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答案。

    文承没有妹妹,但小竹是有哥哥的。

    小时候的回忆还是那么鲜活,转眼间就变成了金戈铁马。

    为什么哥哥会离开的那么早?

    为什么亲人族人都不在了,一个个淹没在铁骑黄沙下?

    为什么会有将这些情感割裂开的战争?

    就算是获得新生的世界,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去质问。

    为什么这么多的情感会被束缚?

    答案不过是强弱而已。

    只有变得更强大,才有资格制定规则,才有资格脱离规则的束缚。

    相比于心心念念的父亲的灵魂,此刻的小竹忽然多了一个目标,这并不是英灵和主人的心灵感应,而是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哥哥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所以……

    学着哥哥的样子,小竹握了握拳,抬头朝文承露出灿烂无比的微笑。

    无论刀山火海,我们兄妹都一起。

    嗯!

    兄妹俩默契地相互点头。

    “哥哥,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早点睡吧。”文承抚了抚妹妹的头发。

    “还有,明天想跑步,哥哥有兴趣吗?”

    “几点?”

    “5点。”小竹抬头注视哥哥。

    “下雨怎么办?”

    “其实以前战场上经常遇到下雨的,习惯了也就不会感冒了……”小竹明亮地看着文承,“哥哥可以吗?”

    文承没有回答,只是一笑。

    风雨无阻。

    送走哥哥,小竹很开心地回到房间舒展身体。

    真是奇怪,哥哥还是叫着,也送他走了,天气又那么阴沉,可为何这样开心呢?

    或许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吧,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不管怎样都会开心起来吧。

    文承来到楼下,看着笑吟吟却也若有所思的苏濛,忽然松了口气。

    大抵会是此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吧,和心爱之人一起。

    两个人并肩走在被狂风席卷的昏暗城市中,街道上还剩的零散人群开始奔跑,文承将卫衣搭在苏濛的肩头,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经过的出租车的状态灯。

    “小竹……怎么样了?”苏濛没有看文承,只是将朝他那一侧的头发拨到耳后。

    “好很多了。”

    苏濛不再追问,任由文承握住自己的手,含着一股希望和担忧交织的眼眸注视远处的街道。

    文承和小竹的关系,和柳真的关系,都得到前所未有的牢固。

    而眼前的柔弱美人,大抵是他最需要担忧的了。

    那样虚弱的体质,危机四伏的敌情,怎么才能保护好她?

    文承说出了思虑已久的话。

    “苏濛。”文承沉重地开口。

    “嗯?”苏濛像没事人一样笑了过来。

    “我要说服我母亲……让你住进我家。”

    ◇

    “我不同意。”文承的母亲说。

    汤月芙,这是文承母亲的名字。

    相对于倔强的儿子,汤月芙面对的是更加严峻的挑战。

    外面已是大雨倾盆,饭菜已除去大半,而空气骤然冷却。

    本以为时机恰到好处的陈词,母亲的反应令文承哑然。

    一向温柔的汤月芙忽然靠向椅背,环抱起双臂虚眯着眼睛打量文承,又打量低下头的苏濛。

    不管怎样文承还是首先坦白了认了个妹妹的事实,在这点上,汤月芙不打算计较什么。

    但“要苏濛住进家”,这句话的罪孽深重之处,低语而出的文承或许没有汤月芙那样了解。

    鸡汤还腾着热气,那是汤月芙为苏濛熬了一个下午的,如果是从大雨漫漫的室外从窗户透过去,也可以猜想几分钟前餐桌上的热闹气氛。

    “妈,我没别的意思,苏濛身体不好,我只想让苏濛住我们家,我睡沙发。”

    文承以为母亲在误解什么,而汤月芙对此却瞪得更凶了。

    对于这样的眼神,文承实在不解。

    口口声声要请苏濛吃饭的是你,看到苏濛帮我辅导作业就很开心的也是你。

    如果是难以启齿的男女朋友关系还并没有确定,但出于友情来帮助苏濛也是喜欢她的你所能接受的吧。

    文承就这样不解地注视母亲。

    汤月芙将视线落向苏濛,察觉到不对劲的苏濛头更低了。

    汤月芙皱眉,本想要苏濛回避,但外面下着大雨,以她对苏濛的了解,让她进房间也无济于事。

    更令月芙下决心的是真相本身。

    不管真相是怎样,对月芙来说,儿子和苏濛都是无辜的,错的只是谷文而已。

    月芙摇头又轻声叹了口气,“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文承对这句话完全不能理解。

    实际上母子二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天差地别,但月芙并没有打算暗示什么,只不过是命运本身的叹息。

    对于文承来说,相比之下还需要说服母亲才是。

    “妈,现在外面越来越危险……”

    “危险也不能住一起,你们不可以……”

    月芙迟疑地皱眉,又闭上眼睛很认真地懊恼起来。

    懊恼的并非同意与否,而是为什么儿子会对苏濛倾心。

    样貌并不出众,身板也是柔弱地可怜,虽然总是挂着微笑但总会不自觉地散发忧郁的气息,如果是出于厨艺或者体贴感的话儿子并不缺。

    苏濛到底哪一点让儿子这么着迷?

    如果大家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或许会一口答应吧。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月芙苦笑一声。

    文承仍然执拗地发起攻势。

    “我不明白,你要请苏濛吃饭,苏濛帮我辅导学习你也……”

    “如果是这样正常的交往当然不反对,”月芙很快反驳,“但是住进来绝对不行。”

    “我不明白,妈你不是对苏濛很好的吗?”

    为什么就不能更好一点呢?

    “那是……因为她和我一样……不过是个可怜人……”

    月芙撇向一旁,又用一丝仇恨的眼神盯着苏濛。

    苏濛缩起肩膀咬着嘴唇,低着头注视被越抓越皱的裙摆。

    恍然大悟的文承突然面露惊恐。

    有其父必有其子……难道母亲是在说我带了柳真苏濛过夜,又带了妹妹过夜?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这种敏感的交往方式早已超出长辈的承受界限了吧。

    苏濛的眼镜是父亲的,而母亲多少也对苏濛表现出一些好感,苏濛的身世不明……

    有其父必有其子……

    难道说?

    “妈?”他抬头用不顾一切后果的眼神看过去,“我爸和苏濛到底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你想的。”月芙意识到儿子在想什么,便这样答。

    “我爸是不是改过名?”文承向前探了身体追问。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月芙摆手。

    母亲到底在隐瞒什么?!

    难道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了!

    “我爸是不是哪里对不起你了?!”文承鼓足勇气追问。

    “不可以这么说你爸!”她拍桌子,本能地斥责儿子。

    可对于文承如此愤怒的理由,月芙更加懊恼了。

    到底该怎么办?

    月芙深吸一口气说,“我的命是你爸救的,就在这一点上,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把你带大了。”

    这些事文承早就知道,可对这样的回答,他并不觉得满足。

    无论你怎么解释,苏濛的问题还是没交代吧?

    索性摊牌好了。

    这种状态下只有打破一切默契的勇气了。

    文承攥紧拳头,缓缓起身,

    “妈,你都知道的吧,其实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