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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这日天方亮,城中大户之中除了笙园一家,其余地都是开门炮仗声不断,似要将新年的日子也过的如此红火响亮一般。
垂髫小娃儿捡着大户门口未炸开的八字炮仗,到了巷子口,将炮仗点着,吓过路之人。
苏珍珠来笙园的路上便被小娃儿的炮仗给好生惊吓了一跳。
原本是该怒意喧天的,许是看到了王家门口的大红花轿,她眼前仿佛之间见到了顾延穿着喜衣之模样,她心下想着有朝一日里自个儿也会在震天响的炮仗声中,手里头拿着喜扇遮面从花轿之中缓缓下来,抬眸一望,顾延一席红衣从骏马上而下,执起她的手来……
如此想着,苏珍珠竟不知羞楞住了,连小娃儿放在她脚边的炮仗都未察觉到。
直到声音响起,她心中一惊,连连退了好几步。
鱼米之乡多河道,苏珍珠本就走在靠河处,这一个不防,便噗通一声落入了河中。
“救命,救命啊!”苏珍珠向来都不会游水,这般扑棱着,路边除了小娃儿,其余人也甚少。
顾延在巷子中冷眼瞧着,方才苏珍珠脚下的炮仗便是他让小娃儿去放的。
这冬日里的水有多冷,他也想要让这苏珍珠好生地尝尝这滋味,佘笙这一身的病症最好全能到苏珍珠身上。
“苏八小姐!”王浩宇见到此幕,以为是自个儿看愣了,但却也不顾得许多,跃入河中将苏珍珠救了起来。
杜鹃连连在河岸处搭手,方才见着八小姐落河她全然不知如何办才好。
现下看着有公子救了八小姐一命,连连舒了一口气。
“这江南河多,水多,两位姑娘还是要小心些为好。”王浩宇冻着手,踱着步子驱着冷意言道。
苏珍珠闻言,也哆嗦着湿冷的身子,却更为恼怒得是方才的身子全然都让王浩宇给碰了去。
“你是何人?”苏珍珠披着杜鹃的外裳瑟瑟发抖地问道。
王浩宇言着:“苏八小姐,下官是长安城府尹王浩宇,以往在宴会上头有见过苏小姐一面。”
苏珍珠咬着唇言着:“既然是长安城府尹,怎得会来绍兴城?”
“下官祖籍便是在山阴县,逢得小妹出嫁遂向陛下告了几日假,送小妹出嫁之后便回长安城之中。”王浩宇虽已冻得不行,但对苏珍珠亦是恭敬至极的。
苏珍珠眼神之中透着恶光言着:“今日你救我之事不许与一人言,你可知晓?”
“是。”王浩宇向来信奉君子六艺,礼字一向以来他都奉守的,这事传了出去与苏珍珠的名声也有碍,他定是不会多言的。
可有人却不是如此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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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日,佘笙醒来之时觉得睡得腰骨都有些发软。
“小姐,您醒了。”
“初二了吗?”佘笙望着外头的光,不似夕阳,倒像是朝日。
“是啊,小姐可有饿了?”小兰端了碗浓稠的鲍鱼粥端到了佘笙面前。
佘笙接过,划拉了几下道:“今儿个倒是个好天气,怎得如此吵闹?”
“王员外家的珊儿小姐明日里便要出嫁了,王员外府上今日里要大宴宾客,二小姐在杭州不能来送嫁,日后二人相见不定是什么日子了。”小兰言着。
佘笙按了按眼边上的穴道,言道:“也不远,总有相见的机会。对了,小梨爹娘如何说的?”
“武大娘言了,不求小梨大富大贵,明家那等子富贵人家小梨配不上,若是过去的话也是受欺凌的。其实武大娘早有自个儿的打算,饭桌之上便瞧着武大娘对茶庄里头的长工黑二客气,我与武大娘提了明欢之事后,大娘便说打算等二小姐及笄之后,便把小梨许配给黑二。”
“黑二的意思呢?”对于城中茶庄之中的人,佘笙还是有些知晓的,这黑二为人老实木讷是个好伙计。
小兰言着:“黑二自是愿意的,只是我瞧着小梨好似有些不悦,但也听得武大娘之话应下了。小姐要不去和武大娘讲讲?”
“不了,武大娘是小梨的亲娘,总不会害了她的。”佘笙淡声言着。
小兰叹气着说道:“原先羡慕小梨有娘亲爹爹,可如今她却连自个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小兰,连宫里头的公主都做主不了婚事,我许你,若是你日后能有个两情相悦之人,我必定不拦你。”佘笙言着。
黑二家中无多少兄弟,就老母一人,小梨嫁过去也不会受尽欺辱。
她现在倒在想,她处处要个佘锦寻个官员人家之子,与佘锦来言是好是坏呢?
宅院深深,佘锦与佘家本家那边的亲眷断尽,与亲人之间除了幼时以外也无过争执。
在笙园之中谁都宠着她,在外边她结交的好友多是些有才气的女子,不屑对外干些脏事。
王员外家有些肮脏事情,可这王珊儿与佘锦关系再好总是不会言语的。
佘锦她从未受过内宅争宠夺爱之苦。
可南王府里头又岂会少了这些后宅之中争抢之事呢?虽会比其他府上少些,但绝不会没有,她和小兰提过一些南王府之事,可在宅院之中也是杯水车薪。
商户之女纵使佘笙不愿意承认是下等之人,可事实却是如此,换做前朝之时,商人都还不许穿丝戴银呢。
连武大娘都能看个明白,连茶商大户都不让小梨嫁过去……
初三日,佘笙便又要离了府上。
茶市之事她既然应了也绝无半途舍弃之理。
路过王府门前,喜字高挂,尽是红绸,那府前喜娘来往,看着便觉得忙的紧,却也是有条不紊。
宋媒婆瞧见了佘笙的轿子,便高声言着:“有人惯会拿乔,这不要那不应的,将自个儿熬成了一个老姑娘。还想要将妹子嫁个官宦人家。现下妹子名声全毁了,嫁的也只是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商户之女终究是贱人一等,还真把自个儿当千金小姐了,这绍兴城中不是人人都有王家姑娘这般的好福气的!”
这话让在外边侯在喜轿边上的好些喜夫都轻笑出了声。
佘笙坐在轿子之中,掀开帘子来朗声言着:“小兰,将宋媒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去茶坊之中跟那些大小商户讲道一下,竟不知这世道之上连三姑六婆都瞧不起我等商户来了,那日后要坐媒可也用不着宋媒婆了。”
佘笙这话虽虚弱,可宋媒婆的耳尖儿灵敏,远远地便听到了这话,她一惊,忙上前去言着:“佘坊主来了,方才奴婢这话可不是针对您的呐。”
“怎得时候宋媒婆成本坊主的奴婢了?”佘笙放下帘子,言着:“小兰,方才宋媒婆之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城中商户去听去。”
宋媒婆听到了佘笙这绝情之话,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叫自己以为佘家用不着她做媒了,便犯了嘴贱的毛病。
佘笙这话一出,以后她商户家的生意定是都不用想要接了的。
这轿子外头多的是些人声鼎沸,里头佘笙一人却单手抱着暖炉,一手敲着扶手,深深地思虑着。
原先想要让佘锦能富贵一生遂要她嫁官员之家,可她在官员府中该如何活,佘笙还真未曾替她思虑过。
佘锦这小丫头是聪明,但对于内宅里头的勾心斗角而言,看清人心才是最为要紧的,聪明机灵反而也玩不过心狠的。
连个三姑六婆都能对商户之女不耻,南王府之中定会越加厉害。
罢了,她对佘锦做到此已是仁至义尽,日后全凭佘锦自己的造化了。
“大年初一炮仗响,苏家娘子落湖江。噗通一声王家郎,救起美人心荡漾。娇娘却怒名声无,郎君心道真无情。苏家八娘真薄情,真薄情!”
一连串的小娃儿穿着过年的新服在廊岸上小跑着吹着风车唱着时下最新的童谣。
童谣没过多久便传到苏家八娘的耳朵里。
苏珍珠闻了这童谣自是狠狠地将手中的铜炉从窗处往底下一扔,将小院之中养着花鱼的酒坛猛地砸碎了去,缸破鱼儿出。
锦鲤出了水外头,自下由上地蹦跶了几下,没了水,再摇曳身姿已是无用。
不多久,这些锦鲤全都瞪出了苍白无神的眼珠子,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