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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029):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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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前文,无须啰嗦。

    说了半天,这芷子还是不能从心猿意马的烦扰中解脱出来。其实这种感觉也非今日才有,时间一长,那种失望在加剧,有时还真像谁就欠了她一个什么似的。然而这一会儿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希望不再遥远,几乎就是触手可及。

    先是昨天中午去救木子,邂逅一个翩翩美公子。后来夜半,又有神秘郎君不期而至。不管是谁,总是有约,原来心中老苦寂,这会已见甜蜜的满溢。

    “一定要明媒正娶,唯有洞房花烛才能缔结我们的百年……”

    既然人家信誓旦旦,那她就只须等待了。

    不过这种等待的滋味也不好,才一个上午,练剑也罢,读书也好,总是集中不了心思。好不容易熬到吃了午饭,该午睡了,可是一想到床,更不敢去碰。

    通常午饭之后,她先送老太太回房休息,然后再回自己的房,通常也是午睡。

    今儿送罢老太太,她的心里就有不少磨叽,读书不成,写字不成,画画不成,至于女红她更是没有兴趣,南面窗前架着一个小绷床,一对鸳鸯绣了快半年了,一只的轮廓都没绣完,芳儿都笑她,说到出阁之时才会绣得成。

    “芳儿!”她突然发现芳儿不在,便叫了一声。

    “小姐!”芳儿应了声,却慢了半拍才进来,半脸压痕,原来已在外间打瞌睡了。

    “练剑去!”芷子说着,径去案上取剑。

    “还练?!”芳儿嘴上嘀咕着,却抢在芷子前面取剑。“你都不想歇上一会……”

    “睡不着!”

    “我都困乏了,你昨儿还救了一个人呢……”芳儿嘟囔着,跟着芷子来到后院。“那套身法您可是第一次使,难道内力一点也没消耗,换我早该打坐几天了……”

    “看你说的,都一天一夜了……”其实芷子也有点累,只是心里太兴奋了。

    “内力一天一夜也歇不过来……”芳儿没心没肺,只想找一个理由赶快躺下来。

    “我不困也不累!”芷子突然拔剑,直指芳儿当胸。“看剑!”

    “哎呀!”芳儿睡眼惺忪,一个冷不防禁不住惊叫一声,不过也就一瞬间,但见她一个侧滑,已经连剑带鞘档开了对方的剑尖。“小姐,要不您单练?”

    “别想偷懒!”芷子连挽几个剑花,剑尖一直在芳儿的脸前转悠。

    “我要死了……”芳儿实在不想练,索性把眼一闭停在那儿不动。

    “还不出剑?!”芷子抖抖剑尖,直指芳儿的鼻子。“信不信我让你立马变成兔子……”

    “唉——!你们能不能轻点!”正闹着,馨儿忽然从老太太那屋窜了出来。

    “嘘!”芳儿知道自己有救了,连忙冲着芷子在自己鼻子前面竖了根手指。

    “老太太刚合眼……”馨儿到了跟前,轻声说道。“小姐,您已经睡醒了?”

    “哪里!今儿小姐高兴着呢。”全院都有歇晌的习惯,尤其现在春末夏初,更是困意袭人,所以芳儿一百个不愿意。“老太太走了以后都没消停过……”

    “你说谁呢?”芷子作势要用剑鞘去打,芳儿连忙躲到馨儿背后。这仨姑娘年龄相当,情同姐妹,虽有主仆之名,却无主仆之限,嬉闹更是家常便饭。

    “馨儿救我!”芳儿不敢大声,故意憋在喉咙里。

    “别闹了!”馨儿虽然平素也是一个咋咋唬唬的主,但毕竟跟着老太太的时候多,似乎也沾了点老气,一本正经起来,比芷子都显老成:“老太太刚才好像有点头疼……”

    “怎不早说?”芷子自然急了。

    “不让我说,只说睡一会就好!”馨儿说。

    “都是我的不是!”芷子想到昨日自己逼问母亲一幕,不禁略微感到内疚。

    芳儿她们也不吭声,其实昨天母女俩在小姐房里抱头痛哭,她们岂能一无知晓,只是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下人的起码规矩,故而只能装聋作哑了。

    “对了!我也有话正要问你们!”一看她俩如此情形,倒是提醒了芷子,只见她把剑塞到馨儿手里,一手一个,直往最后一进后面的罩披房那里拖拽。

    “小姐!”馨儿不肯去,急说:“老太太说醒就醒,一看人不在我又要挨骂了……”

    “哄谁啊?”芷子知道,老太太也跟自己一样,压根儿就没把她们当下人看。若是硬要分工,芳儿算是芷子的贴身丫鬟,馨儿则是专门伺候老太太的,所以老太太也跟她要比芳儿更亲一点。“只怕在老太太眼里我都不如你了……”

    “小姐想杀我了……”馨儿表情故作夸张,瞅个冷子,一甩手就嘿嘿笑着跑了。

    “这样也好,我可不怕你们串供了……”芷子冷笑一声,也不去追。

    “小姐,您就知道欺负我……”芳儿知道自己跑不掉,只能摆出一脸苦相。

    “不跟你逗了!”芷子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说道。“你也得跟我说大实话……”

    “小姐冤枉,芳儿何曾骗过小姐?”

    “那你说,你究竟从哪儿来的?”

    “我?”

    “对!”芷子绷紧脸蛋,严肃得让人看来已经有点狰狞了。

    “呵呵呵呵……”芳儿似乎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笑个不停。“您这话都问过多少遍了?”

    “可你们两个一回也没对本小姐说过实话!”

    “小姐,我的小姐,说不说在我,可信不信在您哪!您不信,我再多说也没用……”

    “说实话!”

    “真的都是实话,小姐……”

    “哼!本小姐才不相信你们两个只是雏妓……”

    “小姐,不是您信不信,我们自己也不信,可是老夫人替我们赎身的那地方确实是一家青楼,后来长大一点我们才知道,凡是青楼里面收养的女孩都是雏妓……”

    “哪家青楼?”

    “我们那时候才七八岁,怎么搞得清?”

    “去青楼之前呢?”

    “不是早跟您说过了吗?我们懂事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

    “那青楼在什么地方?”

    “听老太太说,在景口,这您不是也问过老太太了吗?”

    “我要你自己亲口说!”

    “我们当时那么小,哪分得清地方啊,老太太说是景口,我又不能再编个地名出来……”

    “芳儿,你说我平素待你如何?”

    “小姐,这还用说吗?”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小姐,莫非您要我当场死在您面前,您才肯信?!”

    “好了!”每次都是这样,芷子也只能泄气了。

    “你说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你甘心吗?”

    “小姐,我跟馨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您毕竟主贵,我们不敢在您面前流露而已……”说到这儿,芳儿也动感情了。“可再怎么命贱,我们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啊……”

    芷子哑了,芳儿的话说得至情至理,无从诘驳,每次都是以这样的局面结束,由不得芷子不信。然而就像火山喷发,喷发过后就是沉寂,重新积聚能量,一旦到了极限便会再次喷发,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轮回,直到能量耗尽。

    “但愿你没骗我……”芷子更是感到沮丧,每到这种时候她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仿佛吴妈她们每年缫下的蚕丝统统绑到她的身上,让人挣脱不开。

    要说芷子软硬兼施,最后有没有从芳儿嘴里找到线索,尚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