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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且说芷子寻得罗璧回船之后。
一路上,芷子也是纠结到了极点,自己的梦中那人怎么可能与赵瑜是同一个人呢?该不是人家假装不会武艺,其实是一直在让我,甚至故意耍弄我不成?
当然,如果他与那个人真是同一个的话,武功该是出神入化,远胜自己百倍。可自己明明试过,绝对是一点也不会,更不像作假,而且那两记剑鞘的耳光,一则辱人至极,只怕是个汉子都不能容忍,二则武艺高强的人即便再装也不可能一无反应,相反更该是越快反应越是强烈,就像自己一样,一旦遇到快速绝伦的进攻,几乎不用脑子想都会规避,除非躲无可躲了。
可那首琴曲一点不错,既然是司马相如的东西,自然世上不会只有一两个人知道,可是用它作为约诗,这不会该是天下人人都能吧?恁地凑巧?竟也有个自己熟识的人与另一女子同临月下之会,共订琴曲之约?怎么可能?
反过来说,就算那人真的是他,可凭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把人摄来摄去的呢?莫非他会魔法不成?那一夜的经历绝对不会有假,否则就不会凭空出现那片诗帕。云心,在他的身边那个大和尚该有如此能耐。
天哪,那大和尚究竟是他的什么人,连这种事都肯替他做,这跟采花大盗又有什么分别?简直不可思议。莫非他真是慕恋至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记得吴福说过,赵家已经不止一次地上门提过亲,都为这个二公子赵瑜,只是每一次都被养母的规矩格于门外。而且奇遇的那天,正是自己凭藉马超龙雀救人,露了形迹,记得曾与他在路上邂逅,莫非他不得已才请云心帮忙?
单从那日夜半三更把人从闺房了摄走,绝对是下三滥的行径,可回过头来说,人家也算发乎情而止乎礼,直如柳下惠重生,不欺暗室,不仅没伤她的名节,还在无意之中慰藉了人的芳心,她就是想置气,也实在置不出来。
说个实在话,那个人真是赵瑜,那才是她求之不得的好事。
如此一来,她更想见他一面,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质疑,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闹得如此复杂。既然你已经有情于我,并非不知道我对你也不是一无好感,哪怕就算正常的邻里往来,覃家也没做故意错哪一点,不仅主动上门道歉,而且赔偿毫不吝惜,本来应该锦上添花,却偏偏弄个反目成仇。
当他往自己的剑前一扑,她的心都要碎了。倘若两情还能挽救,那么未来的公公将是最大的障碍。且不说今天当众羞辱,迫使自己再也无法直面。假如真的需要选择,只怕人家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女子而抛弃自己的爹娘吧?应该这样,因为换做她,若是让她在老夫人与某人之间做个选择的话,估计也只能忍痛割爱。按照常情,他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
不管怎么说,就当那一切只是一场梦,不说也罢。
芳儿当然能体会小姐的心情,一是罗璧在侧,她也不能多说,二来小姐的心情肯定糟透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故而只能一路闷声不吭。
没想到两人会是剑尖相对,看来小姐的心已经被伤透了。再则那个可恶的老爹竟然当众辱骂小姐,小姐肯定接受不了,人要脸,树要皮,小姐不能不要脸皮,有一个恶公公横亘中间,再好的姻缘也不可能成。尽管那痴儿还想用诗帕上的琴曲来挽回人心,但也没用,小姐的心气,她比谁都了解。
到得船上,老夫人都顾不得与罗璧寒暄,首先吩咐开船,只要离开溪口就行。
船行湖上,师姐师弟方才正式相认,自有一番真情流露,其他人都跟着感动。
芷子的心情还有分别,忽然觉得老夫人跟自己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譬如刚才在给罗璧一一介绍的时候,对她跟两个丫鬟的态度几乎没有区别。
从前尽管一直对于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但是从没对母女这种关系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现在不仅渐渐了解了自己,也渐渐了解曾经被无数次叫作娘的老夫人。随着这种了解,同时感到她们本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也开始了变化。
也许老夫人的顾虑不错,不管真相如何,知道得越多越不是好事。
她突然感觉自己与养母凭空增添了几座山,把她俩隔开了。首先是木子,这是第一座自天而降的高山,刚刚接来的师叔罗璧也像是一座山,横亘在她们之间。而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撒娇就直往那个永远敞开着的怀抱里扑。一种说不出的失落,让她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害怕。
除了芳儿,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在乎她的感受,曾几何时,她总是家里的中心。
一时间,她甚至有点讨厌那个刚接回来的师叔。那个怎么看怎么像猴子的驼背是那么兴奋,反复回忆着往事,尤其说到木子的遭遇,絮絮叨叨个不停。
老夫人的反应尤其刺激,她把木子拉到身边,让他头枕自己的腿,不停地爱抚着他。不久之前,这还是她的独享。就现在看着,身上还会不由自主的感应。
“……我根本没想到,居然装死能够骗过那个老家伙……”这是罗璧说得最多的话,他对自己通过装死逃过一劫总是津津乐道,当个成就不停地夸耀。
“师父向来自恃,听贵定说,大场面上遇到辈分略低点的人他都不屑出手……”
“这么说那个老家伙还是高看了小弟跟师哥……”
“反正师父自视甚高,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是你命不该绝……”
“大概那老家伙当时也有点慌里慌张,毕竟抬头三尺有神明,他也知道自己有悖天道。那天我不是和师哥带了两个火工道人一起下山的吗?他突然出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先杀了师哥,接着又杀我,两个挑担的火工道人一看不对劲,撒腿就跑,于是老家伙就赶紧去追他们,这就给小弟一个逃脱的机会。当时小弟根本就不知道痛为何物,只想赶快逃离,踉踉跄跄,也不知道逃了多少远,突然脚下一空,眼前一黑,接着啥也不知道了……”
罗璧早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只是这对同门姐弟依然沉浸在劫后重逢的喜悦中,不断地回忆,不断地咀嚼,尤其那些自认为十分惊险或者非常精彩的片断。
其实整个故事,芷子早就听懂了:他们的师父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半路截杀了老夫人的丈夫秦贵定。当时这位师弟罗璧也在场,还有两位火工道人,他们的师父自要统杀灭口。不料罗璧所受的那剑偏了点,趁着师父忙于追杀火工道人,他就拼命逃离。只是慌不择路,坠下深渊,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跟猴子为伍,总算捡回了条命。后来隐姓埋名,直到近日重逢。
罗璧养伤期间,猴子还捡回来一个婴儿。罗璧熟悉那个襁褓,不难认出他是谁来。就在猴子的哺养下,木子慢慢长大成人,唯一的遗憾就是太像猴子。罗璧伤好之后时常出山,探查案情,直到发现木子越来越像他的那些猴子养母,为时已晚。尤其脑筋不够,罗璧猜想,一定是从山上扔下时受到了损伤。
“灵山上有猴,倒听贵定说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那儿直上直下,又是临湖,只怕有那老家伙的身法也不成,必须有条长绳……”
“不说要百把丈吗?真没想到猴子最后也成了你的师父……”
听到这里,芷子不由得对木子这位义兄又庆幸又同情,真是成也猴子败也猴子,要不是猴子,恐怕也就没了他的小命,可就是猴子,让他也变成了一个兽人。
要说这罗璧与木子的经历还有多少曲折,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