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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102):旻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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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萧玉姚没想到自己唯一信任的人早已背叛了自己,心中那种凄苦和愤怒,自不待说了。她甚至希望她能编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哪怕哄哄而成。

    “是,公主容禀,那天也是凑巧,奴婢正好回山,听说玉凤师妹因为夫死子失,哀伤不已,便去探望,正巧撞见她要跳崖,奴婢便抢上去救下了她……”

    “倒是凑巧……”萧玉姚记得当年共处同门,自己还曾鄙薄过那个王玉凤。人倒是长得不难看,只是老实得给人有点蠢笨的感觉,曾经暗笑她是绣花枕头。现在听来让人愚弄至斯,真是一点也不出意料,却也可惜复可叹。

    “本来奴婢上山,就是想为未来的小郡主找一条活路……”

    萧玉姚听她这么肯定地称作小郡主,不免暗中又是冷笑。但也证明人家的心中早已确认无疑,看来那个丫头的身份倒是不太会假了。再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人家毕竟也算替自己保住了女儿,倒也不免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啥叫坏心办好事,这就是最典型的一例。至于自己,早就体会到了,只有失去了的,才是最为珍贵的。越是上点年纪,膝下无人,就越会想到那个老天曾经赐给自己的女儿。倘若再有一次机会,她再也不会选择放弃了。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她甚至对这个早就背叛了自己的心腹一点也恨不起来。

    “家母说王玉凤的儿子本来还没断奶,莫非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天佑郡主,给她一条活路?奴婢本来担心那有乘人危难之嫌,家母却说这样反而有助于未亡人早脱沉沦,不再一个心思专注于哀伤,所以也就这么安排了……”

    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不过是在自圆其说。萧玉姚实在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了,只想抓紧时间再确定一下:“你是说,这孩子是玉凤师姐把她抚养成人?”

    “正是,她提到了她的养母闺名,而灵山上的其他人都只以为王玉凤已经殉情……”

    “莫非贵立师兄原先也不知道?”

    “他应该不知道,他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应该都是小郡主在路上告诉他的……”

    “莫非不让别人知道王玉凤还活着,也是为了芷子?”

    “公主,请恕奴婢僭越,然而毕竟小郡主的身世更需要保密……”

    听到这句话,萧玉姚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一阵难耐的沉默,明显看得出萧玉姚是在拼命地抑制着自己的冲动。

    “王玉凤的奶水倒是接得上……”末了萧玉姚沉吟着,像是自言自语。

    古旻晖知道她还在怀疑,好在早有预案。数十年的相侍相伴,她早已摸透了这位公主的脾性。貌似骄横,实则外强中干,看样跋扈,不过色厉内荏。她最大的软肋在于内心孤寂,幼年失恃,始终认定她的父皇就是罪魁祸首。

    “辰光上差倒是差了大半个月,只是家母特地在她的饮食里添加了催奶的药料……”

    “嘿嘿,师娘真是有心……”萧玉姚笑了,语气之中明显带点揶揄。

    “不管怎么说,小郡主毕竟也是金枝玉叶……”

    又顿了一下,萧玉姚霍地站起来。“照你这么说,三台洞里的人质肯定就是本宫的女儿?”

    “奴婢就是为这,不惜犯驾……”

    “此时幕府山谁在指挥?”

    “本来只是内监八公公的手下,现在好像已是太子亲临……”

    “太子?!”这太出人意料了,东宫外出,而且亲临军阵,倘若没有奉旨,那可是违规。虽说指挥捕盗,不算统兵,可要如此调动水军,同样严重逾制。

    “听说太子正在燕子矶观操,正好八公公他们派人到水军请援……”

    一听如此,萧玉姚立马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微服出巡临川,就在这里留着后手呢。都说父皇行事高深莫测,仅此足见一斑。昨晚皇兄皇弟把酒言欢,本来敬陪末座的她还在为他俩庆幸。心说若是萧宏被逼翻脸,皇上说不定还会落入乃弟手中,真能让人挟天子而令诸侯了。但又想父皇如此自信,轻身犯险,难道已经吃定六叔就不会反了吗?现在看来,皇兄皇弟都是未雨绸缪,剑拔弩张全在背后,只是自己道行未免太浅,一时看不出来罢了。

    太子平素近文远武,少涉军事,怎么会又想起来让他去江边水军观操演阵?不难猜测,肯定是皇上得到密报,萧宏大修仓储,加之两个儿子叛国投敌,难说没有谋反之嫌。皇上正好借着临川六月十九庙会的由头,微服查访,他定要亲自去看看他的六弟是否真的想造反。为了预防万一,便让太子坐镇彼岸水军大营,随时准备接应。对外则可称作演阵观操,掩人耳目。

    一江之隔,早已埋下伏兵,只不知临川内外可有类似布置?幸亏萧宏没有听从自己的煽惑,轻举妄动,否则早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或许该说六叔早有察觉,甚至皇上太子的异动也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自己也瞒过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是刚刚与一场泼天大祸擦肩而过,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萧玉姚想到这里,不由得颓然坐下,心中余悸难免。

    昨日是为尚未谋面的女儿去涉险,没想到今日甫转又遇到了女儿身陷险境。一想到芷子,她又坐不住了。已经亏负孩子太多了,再也不能再亏负孩子了。否则就是一个轮回,父皇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悲剧,又会在孩子身上重演。

    当年,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今天,哪怕拼死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本宫现在就去请旨!”犹豫了一下,萧玉姚突然站了起来。

    “公主三思……”古旻晖知道公主此去的风险,按理说皇上不会忍受这种耻辱,除非皇上乃至汪溥真的对芷子的身世一无所知。如果公主一意孤行,那么结局不难想象。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一位父皇能对这个骄横跋扈的公主容忍到什么程度。但是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连皇家的颜面也不顾了吧?

    “孩子的生死攸关,本宫岂能坐视不管?”公主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古旻晖也只好噤声,若在从前,她肯定还有机会劝谏。然而现在她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公主再也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了。劝得好,听不听尚在两可,劝得不好,只怕翻脸决裂就在眼前,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冒这种险。

    这个时候,他们的船也到了江心,汪溥大概怕人认出来,已经缩到了舱里。她们的船还是紧随那艘重楼五桅,萧玉姚早已不顾礼仪风度,还是拼力一纵过去。

    “公主!”汪溥就贴着舱门站着,仿佛他顶替了黄门官。一看公主越舷而来,既孟浪,又仓皇,便也紧前几步,就去搀她,公主也正好借他的力稳住身形。

    “我要见驾!”公主的一冲之力还真不小,幸亏汪溥早就拿住了桩。

    “又什么事了?”没等汪溥开口询问,萧炎已经闻讯从里面出来了。

    “孩儿见过父皇!父皇,请您传旨,立刻撤了幕府山的官军……”

    萧炎不答,只愠愠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回身中舱。

    汪溥连忙跟上,示意其他人都快退下。

    “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萧炎重新在主位上坐定,两眼直盯着喘息不定的萧玉姚。

    “孩儿不知……”萧玉姚不避不让,双眸望定自己的父亲。

    “朕说的是那个孩子……”倒是萧炎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反把目光先掉开了。

    “孩儿也是刚刚听说,一切尚待查证……”萧玉姚但怕自己的神情不够坚毅似的,把牙咬得很紧,两颊都鼓起了横肉。仿佛怕一松,自己先自泄了气。

    “朕问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孩子?”萧炎也不甘示弱似的,提振了下声气。

    “孩儿记不得了……”没有见到孩子,她不会随便承认,毕竟这不是儿戏。

    “哼!嘿嘿嘿,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居然连自己都说记不得了……”萧炎说得太快,有点呛了,咳嗽几声,又说:“姚儿,你真的还想哄朕吗?”

    面对如此逼问,萧玉姚究竟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