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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四瓣,话分两头。
却说芷子失踪之后,终于在一天渐渐醒来……
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没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急切地问了。
她只觉得自己这一阵子一直在做梦,一连串的梦,很多自己从不熟悉的情景。但有一点没变,好像老夫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一会儿提着自己走,一会儿又带自己去游泳,潜到水下,好像还被漩涡吸住过,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不过,只要老夫人在身边,她闭着眼也知道自己没危险。如果真有危险,老夫人都应付不了,轮到自己,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所以不用管。
只要躺在老夫人的怀抱里,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适才她做了一个梦,好像老夫人出事了。一别成永诀,自己的心房突然又被那种懊恼的情绪紧紧攥住了。那是一种企业喘不过来的感受,仿佛浑身上下都被堆满了石头。
记得老夫人原本是款款的搂着她,脸上全是那熟悉的爱意,化成一点点跳动着的微笑,十分细小,但很密集,从那数不清的皱纹里不停地往外漫溢。她亲她的额头,亲她的眼帘,亲她的睫毛,亲她的鼻尖,最后又亲她的嘴唇。
突然老夫人的脑袋腾空飞起,离开了她,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原来是被人抱走了。只见木子俯视着她,顶天立地,一脸嗔怨,原来是他在争夺老夫人。
没了脑袋的身子突然崩塌了,崩塌得非常彻底,有如齑粉飞散,失去了抱持的她也被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地上好像不是坚硬光滑的船板,尖锐嶙峋,仿佛刀树剑丛。疼得她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闭紧眼睛,泪水都被挤了出来。
几乎同时,一串疑问闪过心头。
木子你想干什么?你很我?你嫉妒我?你要恨我就杀我,干吗非要夺走你母亲的头颅?
稍一定睛,木子也不见了,黑气重重,只剩下一片迷离溟濛的混沌……
我这是在哪?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屏息片刻,惊愕之中缓缓掠过一丝庆幸。身下的锋锐,似乎不是真正的刀剑,并没有进一步刺进自己的身体,只是多少把人硌碐得有一点疼痛难忍。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她猛地睁开眼睛,突然看见一堆黑黝黝的东西扑面而来。闭眼,滚身,完全出于本能,几乎一气呵成,拼着命往一旁躲闪开去。
静待一歇,然而预期之中的崩塌并没有出现,更没有想象之中的轰然巨响。凝神细听,除了自己的喘气声,还是自己的气喘声,好像就她一个人在这里。
这次慢慢的睁眼,心跳也就随之跟着平稳下来。
原来是在一个黑黢黢的洞里,嶙峋凹凸的全是岩石。地上岩石,顶上岩石,四壁都是岩石。刚才躺着的地方,一簇石棱垂下,欲坠未坠,煞是骇人。
这是在哪里?她忍不住又问了一下自己。
这才发现,从洞的一头,透过来些许微弱的光亮。
慢慢地,她开始适应洞里的昏暗。
检视身上,衣衫还算完好,只是湿漉漉地贴在身子上绝对不爽。光着的双臂还有水滴挂着,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孑然一身,再无别的活物发现,好像是一个石窟,四周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还有一点腥味,不知来自哪儿。
也许是石头的那种土腥味,也许早先这里呆过什么东西,反正一时也不能确定。
转身四觅,一不小心,倒是被石头磕了好几下。原来洞里很多石条棱子,一不小心就会磕碰到,仿佛得浑身长满眼睛才能避得开。她再也不敢乱动,找了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蹲下。双手抱膝,尽可能把身子佝得紧些。
身子不敢乱动,脑子里却像开了锅一样翻腾。
她一直在想,她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时间一久,有些记忆的火花重新点燃起来。
她想起了游荡在震泽中的花船,想起了平江的官邸,也想起了建康的客栈。在客栈里,贵立一走,两道童立刻巴结上了自己——其实说道童也是有点委屈他们了,看年岁,他们比赵瑜都应该大上几岁。赵瑜的唇上还没明显见黑,可他们的胡须已然成形。看得出都有所垂涎,只是不敢过分造次而已。
这样也好,被人追捧的感觉真是不错。她本想套问些灵山的情形,可究竟问了没问却再也想不起来。
记忆到客栈为止,想来想去还是那两个长满粉刺的年青面庞。好像在不停地称赞自己漂亮,四只不安分的眼睛时不时乱掠,这多少让她有点不自在。
后来,她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应该不可能是自己主动到这儿来,那么究竟又是谁把自己弄到这儿来的呢?
神不知鬼不觉,该不会是那个贵立真人吧?看样子,他的本事应该跟云心大和尚一样大。但明明商量好要去永兴公主府,他又把我弄这儿来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单凭能够回想起来的那点东西解释眼前这些,总是有点勉强。
想得多了,想得乏了,想得苦了,想得累了,更是觉得肚子饿了。小心翼翼地起身,一步一挪,饶过一个又一个的石棱子,慢慢向光亮的方向摸去。
原来这真是一个石头洞窟,她被人关在里面了。
面前一个洞口,强烈的阳光直如瀑布一样泼洒进来。只是没有瀑布的那种哗哗水声,而且光线被无情地分割成一束一束,远看如刀似剑,近了连热度也不觉。
原来是铁栅栏门,小孩手臂粗的铁条,还缠着一圈圈铁链,远比曾经用来拴木子的那一根狗链要粗。链子的两头往外抻去,又被缠绕在离门很远的两根石柱上。宛如一对看门石狮的两根石柱,粗大墩实,要比铁锁更牢固。
她急步上前摇了摇,除了几声嗦鎯嗦鎯的回应,根本别想拽动。她默运一遍真气,再拽。响声倒是大了不少,可是这么想移动一点,长在石头里一般。
“放我出去!”她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叫得这么响,仿佛是一头野兽在嗥叫。
“放我出去!来人哪!来人哪!放我出去……”
外面好像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山谷,她听到了无数的回应。开始还以为真是有人在回应,最后才明白那不过是被放大了并重复无数遍的自己的那点回声。
极目远望,可惜外面的石壁还有一截,大部分的视野都被遮断了。逆着光线,只能看到一些浓密的草木。稍微远点更是大树掩蔽,只能看到几片被树枝搅得破碎的天空。
开始连声嚎叫,渐渐断断续续,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呻吟,连自己都有点听不清了。
老是嘶吼,消耗太大,饥肠辘辘,头昏耳鸣。最后顺着铁门滑倒了。
再次醒来,已是夜半。
太阳早就走了,换上半死不活的月亮。天气还好,能够看得到不少的星星。只是她觉得那些星星像是在嘲笑自己,不停地眨着,比冷漠的月亮更可憎。
“放我出去……”当她再次听清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极其虚弱了。口干舌燥,喉咙里都快冒出火来了。手脚变得很轻,仿佛都在空中飘着。
这应该是一个故意被人遗忘的世界,看来一切只有依靠自己。
她很快做出判断,下了决心。她抓着铁链,死命攀援,脑袋拚命挤向格栅缝隙。
哪怕把脑袋挤破也要出去,她强忍着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
最后好像听到了脑壳正在碎裂的声音,叽叽吱吱,疼痛难忍,眼前又是阵阵发黑,眼看就要熬不住,可她不准自己退让,咬着牙,瞪着地,拼命用力。
至于芷子最后究竟钻没钻出去,且听下回分解。